夜色渐深,外面的风声也没了响动。紧张了几天的金老大金老二终于有了歇脚的机会,兄弟俩一左一右守在门边,金老二昏昏欲睡,而金老大依旧强撑眼皮默默擦拭着手中长刀。
正当众人将要伴着夜色入眠之时,屋内陡然传来几声拐棍敲击地面的清响。
云祁不悦地掀开眼皮,子时不睡觉,这十分不符合小郎中的养生作息!
黄老夫人不知何时醒来的,拐棍“哒哒”地一声又一声敲在空地上,仿佛就是在故意发出些噪音将大家吵醒。
黄老夫人走到两兄弟眼前,几乎将那生死契举到金老大脸上:“拿好东西,现在就冲出去。”
金老大沉默片刻,问:“老妇人您执意如此吗?”
黄老夫人:“既然签了契约就得听我的,我命令你们现在就带我离开!”
黄老夫人这么一闹,屋内所有人都清醒了。云祁捏捏发胀的眉间:“黄老夫人,子时不睡伤肝损身,您还是先歇歇,待天亮再做决定好吗?”
黄老夫人什么都听不进去了:“我不管!我要离开这里!现在!”
话音未落,寂静的长街霎时被嘶吼的风声占据。几个时辰前,那风虽声势浩大,但可以判断出只有一股风的存在,而现在,那风听上去像是分散开来,正从四面八方往这小小的瓦屋赶。
茅屋内,红绳乱颤铜钱碰撞,房顶的茅草被掀去了几层。整个茅屋都处于一种岌岌可危的状态。
【怨气源已靠近,请宿主注意。】
金老大跳起来,从门缝里往长街一看,蓦地吓傻了。长街尽头的商铺已经被连根掀起,木质的桌椅被风卷着飘在天上,最后摔了个粉身碎骨。
那风真是疯了,像是被惹怒了一般四处乱撞,周边的房屋纷纷遭殃。
风不停地撞击着门窗,那本就要散架的木门此刻已是木屑纷飞,几根缠绕的红线已是死死绷直,抵挡着邪风一轮又一轮的冲击。
看得出,这邪风的目的很明显,就是冲着众人所在的这间屋子来的。
“后退,都后退!去后窗那里!”金大独自拎着剑伫立门前,指挥众人。
金老夫人早已没了方才“气宇轩昂”的架势,两条老腿不断打颤,在原地动换不得:“这是......”
金老二一把将她捞上后背,拉着云祁退到茅屋后窗,警惕地替金老大望风。
莫炀扯着金老二的袖子,躲在身形结实的男人身后,手心不住冒汗:“就凭这几根红绳真能挡住那邪物?!要是那东西冲进来,咱们都得被绳子困死在里面了。要不咱们现在就快跑吧。”
“现在跑才是找死。”金老二劝道:“只要红绳束邪阵没破就没事。当年我们哥俩在擎虹宗修习法术时虽只是个外门弟子,我哥的红绳束邪阵在门派里也是数一数二的。”
云祁讶然:“原来你们真的修习过?那为什么莫炀说你们是二把刀?”
莫炀抽出一只手就要去捂云祁的嘴:“哎!你这个人是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金老二抬肘巧妙挡了莫炀动作,把自己的袖子从莫炀手中抽了出来,斜睨着他:“谁知道呐,他从来看我们不顺眼。”
红绳阵像个屏障一般牢牢将众人护在阵中,邪风看着吓人,屋子里的人却丝毫没受到影响。
可几人说话间,一阵冷风拂过脸庞,打得面部生疼。面前的空气突然被搅起来了,云祁顺着气流的源头方向看去,那处只有一根红绳,这才叫邪风钻了空子,黑烟正从屋顶那小小的漏洞处一点点往屋内渗透。
云祁指着那处,叫道:“金老二,你看!”
金老二也没想到那里如此薄弱,当即扔了两道符出去。黑烟被符箓一打,渗透的速度慢了下来。金老二本想控着红绳去堵那漏洞,可红绳长度有限,只能在众人正上方编成一道屏障。
黑烟似是反应过来它找对了地方,渗透速度更快。转眼间,黑烟压顶。
黑烟与红绳形成对阵之势,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命此时只能交给这几根绳子了。
头顶黑烟越加浓郁,黄老夫人的心脏都吊到了嗓子口,趴在金老二被人交代起了遗言,哭着哭着又想到这一屋子里的人大约会一起完命,交代了遗言也没人会听,又转为破口大骂。
金老二听着老夫人滔滔不绝的骂声,心底也升起几分绝望。他掏出腰间的符纸,分出一半给云祁:“你......还是拿上几张防身的好。如果风来吃你,你就往前一扔,就算杀不死它,它也不敢上前了。我和我哥要保护老太太,你和莫炀的命就管不了啦。”
云祁捧着手中的黄符,几张轻飘飘的符纸好像有千斤重。
提到莫炀,许久别听到他的声音了。莫炀亡妻萋萋的尸体直挺挺地放在原地,而莫炀本人已经不见人影。
耳旁乍然一声呵斥打断了他的思考。
云祁顺着金老二眼神的方向看去。
后门上的红绳断了。
绳断阵破,霎时间怨气破门而入。云祁才真正感受到那是种多么震撼的力量,他整个人仿佛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紧紧束缚,只有拼命维持着自身的平衡才没被那风吸进去。
金老大紧握刀柄,提刀而上,身影瞬时融入了黑烟之内。剑光与符纸燃烧发出的火光在浓烟中四处闪烁。
金老二稳住下盘,怒骂道:“莫炀!你这个蠢货!”
莫炀还没有停下手中绞断红绳的动作:“我这是为了夫人好!别让她老人家陪你们送死!”
黄夫人被吓得三魂没了七魄,只想着尽快离开这晦气的地方。她在金老二背上再三催促:“呆子别看了,快走啊!”
金老二焦急的看着浓烟之中,几次都按捺不住动作想要上前,却被黄夫人敲打了回来。他担忧地大叫几声“大哥”,叫喊声都落入茫茫黑烟之中没有回应。
莫炀已将红绳阵破开了一个大口子抢先钻了出去。红绳阵彻底瓦解,四周墙壁瞬时分崩离析成土块。
良久,金老大闷闷的声音才传出来:“你们先走!我来拖住它!”
他分神的片刻,只觉正与重剑对抗的力道一轻,如同枷锁一般缠在四肢上的沉重感轻了不少。他再定睛一看,原来是那邪风的本体分化出两个风团,那两个风团已向云祁飞去,只余一个主体与自己抗衡。
阵破的一瞬,直击天灵盖的风流顷刻将云祁掀翻在地。只眨眼功夫,从风流主体分化出的两个小风旋如两条顺滑的蛇一般一左一右缠上云祁脚腕,似是要将他拖进黑烟中心。
云祁的两条腿被风旋拽着悬在半空,他不得不拼命伏着上半身,死死地扒着地面,整个人都动弹不得。
【宿主再不离开恐有被撕碎的风险。】
两个风旋虽看起来不大,却没想到风力惊人。十指在土地上磨出血迹,被向后拖行的速度却不减反升。
他下意识掏出金老二给的符咒,眼中寒意乍起。双手泄力的瞬间他便被两个小风旋卷起离开地面,他咬着牙腰部用力一转,由伏趴的姿势变为直面风旋。口中默念咒语拼力向前扔去,那符咒顿时形成了一张庞大的火网撑在云祁身前。刹时火光喷天尘土飞扬,火浪如同一条火龙冲散了缠在脚腕的两个小风旋,双脚没了桎梏,云祁稳稳落在地面。
那大火的突然出现把云祁这个施法者都吓了一跳,胸前一股暖意不断蔓延。这感觉陌生又熟悉,还没来的及多想,云祁身旁多了一股的鲜血味。
浓烟中,金老大单膝跪地,用剑撑着自己的身躯才堪堪没倒下。
方才他终于甩脱了邪风的主力正准备回撤支援。就在这时,一团不知从何处来的风旋分身正击在他左心口。钻心之痛麻痹了四肢,登时吐出一口血来。
金老大又咳出一口血,费力地抬起眼望向远处的弟弟:“快走吧......你们先走......”
金老二额头已经被黄夫人打出了个晶亮大包。沾满尘土的脸上多了几行清痕,嘴唇抖得说不出话。
他将眼泪擦了,将云祁拽出摇摇欲塌的屋子后,拍了拍云祁的肩膀:“没想到你这么厉害。那我就放心了,快逃命去吧。”
说完不再废话,他用力向上拖了拖老太太,拔腿就跑,眨眼的功夫已没了人影。
云祁朝后一望,风团中已经再无火光与剑光,萋萋的尸体像是也被卷进去了。云祁找了根木棍强撑着起来,被金老二拉起来的时候他还没从震惊中脱出神,一时并未察觉双脚的不适。而当下双脚上似爬了千万只蚂蚁,麻酥酥的感觉让他几乎感觉不到双脚的存在。
棘手。
那分身能假意来袭击自己让金老大分心,接着主体重创金老大,足以说明这团怨气是开了灵智的。此地不是久留之处,得赶快离开。
也不知道是冲谁说的,云祁暗声道了一句“走好”。
没了金老大,那茅屋如没了枝干的腐朽老树根一般,没多久就被连根拔起。除了脚上传来的麻意,他的意识也不受控制地飘忽。云祁感觉自己一瘸一拐地走了许久,但回头一看不过走出几尺。
熟悉的风声赶上来了,仿佛催命的冤魂。
眼看没有任何逃生的可能,他干脆将木棍一撇,掏出剩下的全部符咒,神情冷峻,目不斜视地看着怨气铺天盖袭来。
正欲念起咒语,与怨气鱼死网破之际,一青一红两道剑光划破了漆黑的夜空。它们从浓烟穿过时剑身发出尖锐剑鸣,在云祁身旁减慢速度围着他绕了一圈,凌厉的剑气荡平了方圆数丈的草木,宛如一面坚不可摧的盾牌插进泥土中挡在云祁身前。
昏迷前,耳畔传来一快一慢两道脚步声。
“长老!这有个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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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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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阵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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