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虚趁着风停,便从外面捡了一抱被风吹断了的树枝,又拖着一根被风吹断了的树杈,将它们放在一旁堆好的树枝上,看分量足够今晚过夜,便在破庙里观看墙上的壁画和塑像,而小竹在一旁的角落里收拾野菜准备煮粥。
一声巨响,震得耳朵轰鸣,片刻后,暴雨倾泻,没一会的功夫,庙外电闪雷鸣,狂风再起,所有的声音都被瞬间淹没。
“好大的雨。”小竹看着庙外说道。
原本看着壁画的张虚站在面门前,看着庙外的雨感叹这天地间万物的神奇,一切都在片刻之间,一切又都有理有据地预示着将要发生的事。
没一会的功夫,庙里便被菜粥的香气弥漫着;潮湿的破庙里,终于有了烟火的气息。
“粥好了,吃饭啦。”小竹摆好碗筷喊道。
张虚坐在小竹的对面,端起碗,小口地吃着粥。
一入口,张虚才发现自己依然记得母亲煮的粥的味道,碗中的粥与母亲做的粥简直是天壤之别,却让张虚更加想念母亲和母亲做的饭菜。
小竹看出了张虚的异样,于是小声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不好吃啊?”
“不好吃就别吃了,我去给你做别的。”小竹站起来就要去准备,却被张虚拉住了。
“没有,我只是想到了母亲。”张虚说完又吃了一口野菜粥,不好吃,但是也不至于难以下咽。
小竹坐了下来,心里有些自责,怪自己没事做什么野菜粥……但听到张虚提起母亲,便仔细地看着张虚的模样,心里想着,人们都说儿子七八成会随母亲的长相,他的母亲肯定是一位贤良淑德,才貌双全的女子。
“你母亲她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小竹轻声地问道,她很想知道他的母亲是什么样子的?因为有人说过,儿子会喜欢和自己母亲性格脾气相似的女子。
“她是一个很普通女子,但在我的眼里,她却绝世无双;我母亲出身书香门第,嫁给我父亲后,一直与父亲琴瑟和鸣、相敬如宾;她总是很温柔地说着话,从来不去与人争辩,即使父亲娶了妾室,她依然不哭不闹,不争不抢,我一直以为父亲母亲一定是这世上最相爱之人,才会这样彼此恭谦有礼……”
小竹听到这里有些自叹不如,像他母亲那样的女子又有几人能做到,难道喜欢一个人,真的要这样接受对方所有的决定吗?小竹看着张虚心里有些难过,明明很多次都想说出那些话,可是,却什么都不能说,她害怕她说了一切都会结束,甚至连呆在他身边的机会也没有了。
“他们就这样白头相守,直到后来他们阴阳相隔。我甚至以为那些妾室的存在会填补母亲在父亲心中的位置。但是,母亲去世多年,父亲依然会时常想起、谈论母亲。
那日,我在父亲的书房看到一幅女子的画像,我难过地问父亲,在他心里,母亲与他书房画像中的人相比,谁轻谁重?
父亲沉默片刻回我说,母亲是他此生要相伴一生之人;画中人是他一生所向往之人,是曾经的青春年少,也是一切美好的化身,画中人只能放在心上。
我不懂,便问父亲为什么,父亲说,‘倘若画中人入了红尘,染了烟火,也就成了你的母亲,有可能还不如你母亲;若你母亲离了红尘,去了烟火,也就成了画中人,或许会更让人着迷。’
父亲的那些话,从那时起便在我的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发誓长大后一定要寻一个独一无二的女子。”
张虚坐在火堆旁照看着火,时不时地往里添了几根柴。
“那时的自己认为独一无二的女子,可能与这世间所有男子想得一样,认为才貌双全才是最独一无二的,独一无二的才是最好的。”张虚说道。
“那你之后遇到了吗?”小竹往火堆里丢了一些柴火,心里难过地问道。
因为她想知道,这世上能让张虚心动的女子究竟会是什么样女子?是一个才貌双全的大家闺秀,还是一个与他门当户对的女子,或者便是那日的新娘。
小竹希望是那日的新娘,却又有些不希望是那日的新娘。一来那日的新娘已经嫁人;二来那样美艳的女子,自己与之相比犹如云泥之别。
“之后,我遇到了一个美丽又才智过人的女子,对于年少时的我来说,她一颦一笑皆是景,一嗔一怒满娇羞。她吸引了我们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包括少年得志的我。
也是从那一刻起,我自幼时埋下的种子竟然生了根,发了芽。我知道,她便是我幼年时便想娶的女子……可是没想到,自视甚高的我却并非她的良人。”
小竹看着张虚突然沉默了下来,久久不语,心中便有些担心,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过往俗事罢了。”张虚笑着回道。
小竹一听,瞬间放下心来,可能是自己因为太过关心而变得太过敏感的原因。
“后来呢?”
小竹问道,在她的眼里,张虚就是这世上最好的男子,可是怎么会有女人不喜欢他呢?
“王上寿宴又遇到陈王妃诞下小公主,便在宫中设宴,宴请群臣,我有幸也在其中。在王上御宴的那日,春风得意的我便带着她一同赴宴,其实是在变相地告诉所有人,她便是我张虚此生白头相守之人。
宴席前,群臣百官打着招呼,寒暄几句,因为我要协助王大人负责御宴的一些事务,无法将她带着身边,便拜托与我交好的郡主待我照看她,结果郡主带她游玩时遇见了在花园赏花的陈王,陈王生性残暴、又喜女色,没想到不过片刻功夫,郡主便寻不见二人。
御宴结束,我才得以脱身,结果撞见她与陈王二人亲昵地从房间里面出来,见到我,她只是愣了一下,之后便站在陈王的身边,对我说,谢谢我多日来的照顾,如今她有了依靠,日后不必再让我费心了。
原本满心欢喜的我看着眼前的景象,只感觉晴天霹雳,我不明白我的真心相对,却得到这样的回报;羞辱和愤怒让我无所顾忌,我一怒之下对陈王动了手;被众人拉开后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众人也纷纷劝我,不要为了一个女人丧失大好前程。我自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道理,也不愿在此事上斤斤计较,毕竟对方为皇亲贵胄,而我不过一个小小的文官罢了。
原本我以为这一切都过去了,可是万万没想到,这只是一个开始。陈王本来就是一个极度好面子的人,那日经历此事,自认是受到了极大的羞辱,便想着要将我除掉,又因为王上有令,所以他也不敢将我除之而后快。为了他们的王家颜面,又为了给她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便颠倒黑白宣扬我因为酒后调戏准陈王妃,王上知道此事后,便将我贬到远离京城的山中小城。
我原本不服,屡次上诉王上,一开始王上还会有所劝解,可是后来,也不了了之。昔日的同僚更是劝我,不如就此放下,何必为了一些流言风语害了自己的性命。
原本愤愤不平的我,那时才明白为何王上会不了了之,一切不过是为了皇家颜面;官场失利,情场失意,面对对方的权利,我也只能束手无策,整日郁郁寡欢,借酒乡愁;再后来日日酗酒,夜夜留恋烟花之地;再也没有了昔日雄心壮志的骨气,也没有了高谈阔论的勇气,醉生梦死未尝不是一件快意之事。
直到那一日,因为我身无分文,无钱付账,便被人丢到路边;本以为会被喂野狗,没想到却被一个和尚所救,混混沌沌地听他念着经文,然后又在他的诵经中醒来。
我当时听着经文,感到很是亲切,像是上一辈子便与之有说不清的关系。
酒醒后便与他探讨佛学,顿时感觉相见恨晚,便想拜他为师,结果却被他拒绝了。” 张虚说道。
“他既然已经拒绝了,你为何还要出家?”小竹问道。
“他说,我还有尚未了却的红尘俗事,等我真的明白了,便是与佛结缘之时。”张虚往火堆里添了些柴继续说道。
“那你还有什么未了却的红尘俗事呢?”小竹好奇地问道。
张虚摇了摇头说道:“我问他,他说,时机未到,时机到了就会明白。”
“你也不知道?”小竹问道。
张虚摇了摇头,拿起一根柴火,往火堆里丢了过去。
小竹看着张虚,心里却有一丝惋惜,又有一丝庆幸;以局外人的身份惋惜他天资聪慧,却还未知晓自己未了却的红尘俗事;以爱慕者的身份庆幸自己还可以陪在他的身边。
“我会陪你弄明白的。”小竹看着张虚说道。这也许是小竹唯一可以光明正大对着张虚说还不会被拒绝的话。
张虚看着小竹,没有说话,只是脸上有些笑意,片刻后说道:“早些睡吧!”
小竹应了声,躺在铺好的草堆上,转过头看着张虚,看到张虚转头看向自己,小竹又急忙转过头去,假装有东西硌到自己嘟囔着说道:“哎呀,有东西硌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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