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女孩听力正常，因此都听到了勒维的“小声”。德拉尼缩了缩肩膀，试图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奥冰看起来一点也不介意勒维的失礼，还冲他笑了一下（勒维看起来有点不好意思）。随后她问身后的贝儿，“你没事吧？”
贝儿摇摇头。
奥冰叮嘱了她一句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走之前也冲德拉尼笑了下。
德拉尼把目光转回好友身上，只见卢塞恩抬起眼睛，懒洋洋地说，“不用奇怪，我不讨厌贝儿，但讨厌奥冰。”
她这样漫不经心的态度虽然和莫瑞拉不尽相同，神态中的不屑一顾却如出一辙，而且都没有试图隐藏这种态度。
德拉尼不禁叹了口气。往好处想想，至少卢塞恩不像莫瑞拉那样总是做出一副得意洋洋的蠢样子。
*
当大家适应森摩德里忙碌的节奏以后，时间仿佛上了发条一样过得飞快，第一学年一眨眼就过去了三分之一。
迈入六月，意味着溯源节快要到了。溯源节在每年仲夏时分拉开帷幕，因此又被称为仲夏节，是伊克雷尼在一年当中最盛大的节日。
希里奥多姆在海洋史的课上为大家介绍了溯源节的由来，“溯源的意思是追溯本源，亚特兰蒂斯最珍贵、最独一无二的是光能，可惜的是，最后的光能在末日战争中被毁了。对每个幸存下来的后裔来说，对光能的向往是刻在骨子里的。”
“如同我们第一堂课上讲过的那样，亚特兰蒂斯曾是一块漂浮在海面上的大陆。在它覆灭之后，伊克雷尼通过亚特兰蒂斯之心的力量被开辟而出，它和曾经的大陆成镜像颠倒，从海底进入之后上下翻转，所以实际上位于海洋之中的夹层空间。”
学生们花了半分钟来理解这句话。
“教授，您的意思是我们其实是头朝下？”
“以地球地表为参照的话，没错。”
“天呐……那我是不是该脑袋充血？”勒维掐住自己的脖子，伸长舌头。
卢塞恩一脸冷漠地翻了个白眼。值得一提的是，他们现在坐在一起了。
“光能是一种特殊的能源，顾名思义，它由光线凝练而成，是亚特兰蒂斯最伟大的发明。即便是现在，后裔们仍在孜孜不倦地试图让光能重现于世。”希里奥多姆一挥手，教室中间多了一个水元素展示屏，“倒转夹层空间，意味着我们所追求的光明实际上位于伊克雷尼的海底——越深，越接近俗世世界的海面，这也是鱼尾舞会的由来。”
德拉尼微微眯起眼睛，努力想象这个画面。
“听起来复杂了，”勒维插嘴，“所以鱼尾舞会又是什么？”
他忘记控制声音，希里奥多姆欢快地说，“勒维先生，鱼尾舞会是溯源节的传统活动，当然也是最重要的。它虽然叫舞会，其实是深海潜水。舞会总共持续三天，期间每人每天可以获得一颗鱼籽泡泡糖——可以咽下去的那种，服用之后双腿会变成鱼尾。潜水以舞会为要求，两人结伴而行。前两天没有规则，自由探索，第三天则以比赛的方式进行，斐力曼会在深海中提前放置许多光瓶，但每个人只许拿一个——机会只有一次，拿了就不能换。每个光瓶的明亮程度不同，哪对舞伴彼此光瓶的亮度最接近，即为本年度舞会的胜者。”
“如果有人拿了光瓶又偷偷放下了呢？”
“是个好问题。”希里奥多姆转向发问的人，“沃恩先生，如果是你的话会这样做吗。”
勒维立刻否定，“当然不会！”
“很好。”希里奥多姆露出满意的笑容，“光瓶里放置着光粒子，如我所说，后裔们孜孜不倦地寻求重现光能，光粒子就是不断试验的产物，它非常纯净，能和第一次接触到的力量共鸣——意味着它对第一个触碰的力量体有印记。”
“舞会结束的时候，所有光瓶都会飞向与其有共鸣的后裔。想象一下几十个光瓶同时飞向你——噢，如果它们意识到自己不是唯一的存在，可能就不太高兴控制力道，可能你的下一站就是校医院了。”
想到那个鼻青脸肿的模样，众人“嘶”了一声。
“听起来想赢有点儿难，是不是？”希里奥多姆欢快地说，“毕竟参加舞会的人就是要心灵相通——当然是指友情！你们才一年级，可不是适合早恋的年纪。实际上我一直觉得这个传统对低年级学生来说有点儿早了，不过没关系，同性舞伴也是可以的。”
众人面面相觑，“同性舞伴？”
“没错，你们没听错。舞伴并非只能邀请异性，如同跳舞从来不是女士的专利。如果舞伴们意见不合，就很难拔得头筹，得胜的奖励可是很棒的。”
众人七嘴八舌地问，“是什么奖品？”
“鱼尾舞会的奖品由12枢机家族提供，每年都不一样，在舞会前夕才被送到森摩德里。今年的提供家族并非希里奥多姆，所以很抱歉，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不过，有时候未知才会让事情值得期待，不是吗？”
勒维扭头问卢塞恩，“今年的提供家族是你们尼格林吗？”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勒维已经习惯了卢塞恩的冷淡，能心无芥蒂地和她相处了。有了第一步后面就容易得多，接受卢塞恩是12枢机家族的天之骄女也就水到渠成（“这可比接受她的冷淡容易多了。”勒维私底下偷偷跟德拉尼说）。
而卢塞恩对别人的善意恶意十分敏锐，她清楚勒维本性并不坏，因此在勒维收回莫名其妙的对立情绪之后，她很大度的不同他计较，二人之间的剑拔弩张自然地消失了。
勒维对此适应良好，中间的嫌隙全都一笔抹消，仿佛他和卢塞恩从一开始就是朋友。倘若卢塞恩有什么第一手消息，他当然不会拒绝。
卢塞恩微微摇头。
她对奖品对不感兴趣——亚特兰蒂斯时期，12枢机家族的财富堆满了城堡的储藏室和地下室，连教廷都无法比拟。即便毁灭之战令各家族元气大伤，它们依然底蕴惊人，绝非普通的家族或势力可比。
对子嗣稀少的纯阶家族来说，每个后代都被当成金子那样珍而重之的培养，最好的物质条件只是基础。就拿卢塞恩来说，她就是在古董堆里长大的。如今她头顶三级天赋者的光环，学期结束回到家族后，得到的资源恐怕一百个奖品都拍马不及。
勒维很失望。
不过德拉尼注意到他们的新问题——找舞伴，一起潜水的舞伴。
他和莫瑞拉都不由想到违反校规前往荆棘海盆的那个晚上，二人在深海急速潜行——鱼尾舞会的舞伴也是如此吗？
*
下午没有课，然而水生植物培育讲座和水滑板训练并不轻松，而且很显然把这两个活动排在一起是个错误——德拉尼和勒维弯着腰侍弄完那些植物许久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到水域训练场进行水滑板技巧练习，一次又一次变成落汤鸡。加上昨天聊天到太晚导致睡眠不足，二人一整天都浑浑噩噩，训练结束的时候已经筋疲力尽。
德拉尼的义务劳动惩罚已经结束，但由于占用了太多时间，因此积攒下不少作业，只能一有空就赶往图书馆，争分夺秒的奋笔疾书。勒维很有义气，他已经完成了作业，仍然毫无怨言的花大量时间陪德拉尼泡在图书馆，德拉尼对此感激不已。
当二人拖着疲惫的身躯赶到图书馆时，图书管理员萨菲女士毫不留情地拒绝他们进入，并形容道，“你们简直像从水里捞出来之后又在天上飞了一圈，头发就像湿哒哒的鸡窝。”
无奈之下他们只好先回宿舍洗澡。勒维有气无力地说，“她明明只要挥一下手就能弄干我们身上的水。”
一想到回宿舍的路是如此漫长，他连抱怨的力气都没了。
德拉尼身上每一根骨头都在抗议，他提议道，“我实在走不动了，不然找个空教室先休息一下？”
勒维立刻同意。反正森摩德里空教室这么多，趴在桌子上睡一觉也没人会发现。
于是二人在附近找到一间空教室，再三确认没有人注意到之后，他们闪身钻了进去。
勒维一屁股在距离门口最近的椅子上坐下，整个人扑到桌子上，“我要睡一会儿，除非里德夫人来了，否则别叫醒我。”
“好吧。”德拉尼把背包放在桌子一侧的托板上，从里面抽出《星象解读》摊开在桌子上，他还有十七个解读分析没有完成，这真令人绝望。说真的，他觉得自己在占星这门课上实在没什么天赋，不知道星河校舍那帮家伙为什么会对这门课如此入迷。
虽然平时作业只占了这门课总成绩的百分之十，但德拉尼觉得这百分之十很可能决定了自己最终拿到的是D还是F。
教室里一片安静，只有勒维的呼吸声。德拉尼咬着笔杆，翻书的动作很轻，以免吵醒他。
一年级的天文学很浅显，主要是认识星象和星体，研究天文规律，以及上升星座分别落于哪些星座。这些都不算太难，唯一要命的是星象解读，德拉尼觉得他跟星象的关系是单方面的，星象理解他，而他不理解星象。
正在他对着星象图昏昏欲睡时，手中的笔掉到了地上。他猛地惊醒，下意识弯腰去捡。指尖与笔相触的那一刻，一股熟悉的感觉袭来，麻痹和胀痛再一次侵袭了他的身体。
手上触感全失，黄铜笔“啪”地一声又落回地上，在空旷的教室发出清脆的声响。
勒维睡眼惺忪地抬起头，一脸茫然，“我睡了多久？”
德拉尼顾不上回答他。短短几秒钟的时间，身体的异样已经发展到不能控制的地步，他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如同身陷滚烫的岩浆。
“德拉尼？”
勒维又叫了一声，他揉着眼睛左右看了看，发现佝偻着身体的德拉尼，迷糊地问，“你在做什么？”
德拉尼咬着牙回答，“我的身体出了点儿问题，我感觉我要燃烧了……”
“……嗯。”勒维揉着眼睛，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德拉尼说了什么，惊叫道，“你怎么了？”
他赶紧去扶德拉尼，发现他整个身体都在抖，尤其是手，烫得灼人。他惊慌失措，“发生什么了？这是这么回事？你还好吗？”
“……别慌。”德拉尼靠在椅背上，努力喘了口气，“别担心。”
勒维根本没法不担心，“你到底这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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