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二天，德拉尼和勒维紧挨着坐在穿行舟上，两人还沉浸在前一天的行程中，对那些已经灭绝和神奇生物念念不忘。勒维更甚，如果不是河溪谷地平时处于与世隔绝的关闭状态，他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过去。
卢塞恩一早就被要求和尼格林教授一起返回家族，德拉尼和勒维则与珀恩一起穿过传送阵，从南积雪码头上船。现在正处于积雪沼泽的不冻河上，是唯一通往普兰德的路。
普克兰德大陆是伊克雷尼最大的一块陆地，辽阔无垠，一直延伸到最北端的极地地界。森摩德里位于大陆西部，而北部有广阔的积雪沼泽，它将普克兰德一分为二，沼泽以北的地域一年绝大部分时间都处于酷寒之中，因此被称为普兰德。要想从普克兰德前往普兰德，绵延千里的不冻河是必经之路。
“很美，对吧？”珀恩轻声说，他披着本白色斗篷，双手交叠在身前，拄着一根阴沉木手杖。这是许久之前华迦家族赠与伊克雷尼某位校长的礼物，大概已经有五千多年，在历任校长手中流传。
“不冻河是通往普兰德的必经之路。”他说，“我每年都要去一次普兰德，不为别的，在别处可看不到不冻河峡谷的奇景。”
勒维被告知同行的时候原本十分忐忑，拿不准珀恩为什么愿意带上他。不过当身处不冻河峡谷的时候，他觉得无论是什么原因都不重要，这趟经历实在已经超值了。
不冻河峡谷的积雪终年不化，高约一百英尺，层层积雪堆叠，却奇异地保持着蓬松。积雪之下是泥泞不堪的沼泽，无法丈量长度的水草盘踞其中，如果有人失足踏进上方白雪，等待他的只能是被冻成人形冰棍。
不冻河就深藏在两片峡谷之中，从高空俯瞰时犹如冰雪世界中散落一条黑蓝色缎带，宛如童话美景。
“确实很美。”德拉尼诚实地问，“不过教授，我们为什么要去普兰德？而且为什么不能直接用传送阵过去呢？”
“唔，首先，我们要去拜访奥蒂德，她就住在普兰德。其次，积雪沼泽是一道屏障，它阻挡了任何通过此处的传送阵，因此没人能直接从普克兰德传送到普兰德，任何人都不行。”
“即便您也不行吗？”
“哦，当然。它更像是一种保护机制，排除外来者。穿行舟和不冻河是唯一进入普兰德的方法。”
他们此刻正位于一艘穿行舟上。穿行舟个头不大，除摆渡人之外只能坐四个人，非常老旧，能看出已经使用了不知道多少年。
德拉尼局促地绞着手指，“教授，您是特意带我去见奥蒂德吗？”
“是的。”珀恩注意到德拉尼的不安，“不用紧张，她是个老朋友，很和善，没什么架子。”
“但是……我并不是门徒。”德拉尼犹豫道，“里德夫人说，只有成为门徒才有资格跟随三位守护者学习。”
“你没听错，确实如此。但我们此行并非是为了学习，这只是一次普通的拜访。”珀恩温和地看着德拉尼，“我想你对成为三级天赋者这件事似乎有些不安，或许这次见面对你有所帮助。”
德拉尼茫然地点了点头，尽管他并不认为一次拜访对目前糟糕的状况能有什么改善。
积雪沼泽辽阔无边，当然，正因如此它才无法横渡，从而使不冻河成为了唯一选择。尽管德拉尼和勒维都穿着厚厚的棉衣，刚开始的时候还算暖和，然而一段时间过后，那点儿温度已经在冰天雪地中消失殆尽。
等漫长的行程终于结束，两人已经冻得快要失去知觉了。
珀恩从身上摸出一个钱袋，数出九枚珍珠币递给摆渡人。他转头看到男孩们瑟瑟发抖的模样，歉意地说，“积雪沼泽地带无法使用任何术法，元素力量也不行，我应该提醒你们穿上厚斗篷的。”
实际上珀恩特意让霍根先生提醒过他们，只不过两个男孩以为自己穿得足够暖和，就放弃了厚厚的毛斗篷，现在他们尝到了苦果。
穿行舟轻轻磕在岸边的简易码头，轻轻一震。摆渡人里格斯率先跳上岸，把船拴在缆桩上，示意三人可以下船了。为了避免因脚麻而掉进不冻河里的人间惨剧，德拉尼和勒维下船时动作小心翼翼，仿佛四肢是刚长出来的。
码头十几步之外有个小木屋，一个年迈的男人正坐在火炉前烤火，整个屋子都暖烘烘的。里格斯推开门的时候，冷风呼地灌进小屋，炉火猛地摇曳了一下。
男人不紧不慢地抬头扫了一眼，慢悠悠地说，“三个人，这一趟挣的可不少。”
“不比你可以呆在木屋里舒服。”里格斯摘下厚厚的手套，走到桌子旁边。桌子上摆着一只大茶壶，下面的底座中间放着一小只蜡烛，保证茶壶里的水既不会冷却，也不至于沸腾。
他倒了满满四大杯奶茶，分别递给珀恩和两个男孩，“喝光它，会让你暖和起来。”
勒维好奇又畏惧地看着杯子里黑红色的液体，它看起来就像极度深色的血液，让人毫无胃口，“这是什么？看起来有点可怕。”
“无知的小子。”男人哼了一声，“想要在普兰德过冬，姜芽黑乳茶可是必不可少的东西。”
“好了，弗拉迪米尔，别跟小辈计较，他们是第一次来普兰德。”珀恩打圆场，并向德拉尼和勒维介绍，“姜芽黑乳茶在普兰德是最受欢迎的饮品，新鲜嫩姜可以驱寒又不会太过辛辣，对这样的气候来说最合适不过。”
德拉尼小心翼翼地捧着杯子喝了一口，就如珀恩所说，淡淡的**口感恰到好处，而且奶香馥郁，十分细腻。
勒维还在不解为什么它的颜色这么深。
弗拉迪米尔转过身体，发出干枯的声音，就像快要被火烧断的稻草，“珀恩，这两个小子哪个是弗格莱桑？”
德拉尼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哦，看样子就是你了。”弗拉迪米尔上下打量着他，“真看不出来，太瘦弱了。”
德拉尼忍不住想，他现在其实一点也不瘦，在森摩德里吃胖了不少。
“你是带他来找奥蒂德的？”
“显而易见。我认为他应该到森摩德里之外的地方看看，奥蒂德所在之处是最合适的第一站。”珀恩回答完，转向德拉尼介绍道，“弗拉迪米尔是普兰德的看守人，他见过每个从不冻河码头进入普兰德的人。”
德拉尼赶紧问了声好。
弗拉迪米尔用鼻子哼了一声，意有所指的对珀恩说，“随便，但别怪我没提醒你，看好他。”
“当然。”珀恩应道，然后转头提醒两个男孩，“喝完我们就该动身了。”
二人听闻，赶紧埋头将杯子里的姜芽黑乳茶喝了个精光，感觉一股暖流从胃部蔓延至全身，整个人由内到外变得暖融融起来。
与弗拉迪米尔道别后，三人又沿着木道走了一小段，直到地势越来越高，脚下的路越来越平稳，德拉尼知道他们即将真正进入普兰德的领域。
当脚步踏在稳固坚实的土地上，他向前望去，眼前是一片辽阔的空地，再往前就是普兰德的第一个城市——冰矛城。
冰矛城的城墙高而宏伟，墙头倒挂着密密麻麻的长矛，对准城墙之下任何来犯者。如果敌人妄想沿城墙脚下攀爬而上，毫无疑问会被扎成刺猬。
德拉尼扭头问，“我们要进城吗？”
“是的，我们要使用城中的传送阵。我得向你道歉，为你可能不得不接受被人围观的经历。”珀恩歪了歪头，语气诙谐。
“没事。”德拉尼赶紧摆摆手，示意自己没问题。
“那太好了。”珀恩吹了个长长的、嘹亮的口哨，片刻后，几只通体雪白的四蹄动物飞奔而来。他们在珀恩面前停下，喷出几下鼻息。
连勒维也叫不出它们的名字——身体形态接近美洲豹，但个头大得像匹马，毛又短又硬，整齐地贴在身上，显出结实有力的线条。它们的皮毛主要是白色，背部有石头颜色的环形斑点，双耳向后卷，耳根处长有一簇红色长毛，额头上有复杂的花纹，像是后天画上去的。
“它们是石豹，”珀恩说，“生活在岩石山上，非常善于奔跑。”
“它们是您的宠物吗？”
“宠物？不。”珀恩伸出手摸了摸其中一只，“它们是朋友，不属于任何人。”
德拉尼连忙说，“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没关系，没关系，”珀恩宽容地笑笑，“在伊克雷尼，后裔和动物是平等的，动物们完全有能力在野外独立生活，不需要靠后裔豢养。当然，它们的家园从来不会遭到破坏。”
最后一句被他随口说出，然而德拉尼和勒维都不约而同想到了俗世。
珀恩抖了抖斗篷下摆，“好了，孩子们，拍掉靴子上的雪，准备出发了。”
为首的那只石豹弯下脖颈，好让珀恩抱住它的脖子骑乘，另外两只则伏下身体——德拉尼和勒维太矮了，没办法像珀恩那样翻身就骑上去。
男孩们坐好后，石豹发出一声吼叫，它的叫声很独特，音似“孟——极——”，刚开始时粗犷，后面变得尖锐，犹如鸟啼。
石豹身体满是肌肉，骑乘起来并不舒服。它们奔跑的速度极快，雪地上甚至没有留下深刻的脚印，只有一道浅浅的痕迹。德拉尼几乎完全趴在那坚硬的背上，紧紧抱住它的脖子，才没被甩下去。
这段距离看起来很近，却跑了好一阵子。在姜芽黑乳茶带来的温暖消散之前，他们抵达了冰矛城。
石豹用尾巴在他们身上蹭了几下，几个轻盈的跳跃，就和雪地融为一体，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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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第十四章 普兰德之行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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