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砚的目光跟着盛星眠看向厨房,门缝里透出暖黄的光,隐约能看见林影忙碌的身影,锅铲碰撞的轻响混着抽油烟机的嗡鸣,像首琐碎却踏实的曲子。他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妈妈也是这样在厨房转来转去,围裙上沾着面粉,喊他吃饭时的声音带着点被油烟熏过的沙哑。
“她挺好的。”沈知砚低声说,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话一出口,他看见盛星眠猛地转过头,眼里的惊讶像投入湖面的石子,荡开圈圈涟漪。
“真的?”盛星眠追问,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沙发套,指节泛白。
沈知砚点点头,目光落在茶几上那盘草莓上。颗颗饱满,蒂上还带着新鲜的绿,显然是仔细挑过的。“草莓很甜。”他没头没尾地补充了句,却看见盛星眠的嘴角慢慢弯了起来,像被阳光晒化的糖。
院子里传来沈建明的脚步声,他挂了电话走进来,脸上带着点疲惫,看见客厅里没那么僵的气氛,眼里闪过一丝松快。“聊啥呢?这么开心。”
“说你种的向日葵。”盛星眠脱口而出,说完又觉得不妥,耳朵腾地红了,慌忙低下头去。
沈建明愣了愣,随即笑了,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那哪是我种的,都是你沈阿姨的功劳。”他走到窗边,看着那些枯花秆,声音软了些,“她走后,我就没再管过,没想到还能立着。”
“可以重新种的。”盛星眠抬起头,眼里闪着光,“我知道有种矮向日葵,花期长,适合院子里种。”
沈知砚看向他,对方正认真地说着花种的事,手指比划着花盘的大小,像在描述什么宝贝。夕阳落在他脸上,把那点认真的弧度描得格外柔和。
“行啊。”沈建明拍了下手,“等周末,你俩一起翻土播种,怎么样?”
沈知砚没说话,却看见盛星眠偷偷往他这边瞟,眼里带着点期待,像只等着被投喂的小兽。他心里那点别扭忽然化了,像被阳光晒化的冰,顺着纹路往深处淌。
“开饭咯!”林影端着一大盆排骨从厨房出来,香气瞬间漫了满室。红烧排骨的酱汁红亮,还冒着热气,混着葱花的香,勾得人肚子直叫。
沈建明赶紧过去接,手忙脚乱地差点打翻,被林影笑着拍了下胳膊:“毛手毛脚的,跟小砚小时候一个样。”
沈知砚的耳根热了热。小时候他总爱扒着厨房门看妈妈炖排骨,急得直跳脚,妈妈也总这样说他。
四人围坐在餐桌旁,林影不停地给沈知砚夹排骨,碗里堆得像座小山。“多吃点,长身体呢。”她笑得眉眼弯弯,“你爸说你在学校总吃食堂,肯定没好好吃饭。”
“妈,你也给沈知砚留点空间。”盛星眠小声说,把自己碗里的一块排骨夹给沈知砚,“这个带脆骨的,好吃。”
沈知砚的心跳漏了半拍,刚想说不用,排骨已经落在碗里,酱汁溅在白瓷上,像朵小小的花。他抬头看盛星眠,对方正低头扒饭,耳朵红得像熟透的桃子。
“星眠小时候也爱吃脆骨。”林影笑着说,“抢不过邻居家的狗,哭得直抽噎,最后抱着我腿要‘比狗还厉害的脆骨’。”
盛星眠的脸瞬间红透了,埋着头不敢抬头,肩膀却在轻轻发抖,显然是不好意思了。沈知砚看着他的样子,忽然觉得有点好笑,嘴角忍不住弯了弯。
沈建明端起酒杯,轻抿一口,然后将目光投向坐在对面的两个孩子。他嘴角微微上扬,眼中的笑意如春日暖阳般和煦,让人不禁心生暖意。
“以后啊,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沈建明的话语中透露出对未来生活的期许和憧憬,“星眠比你小一些,你得叫他弟弟”
听到父亲的话,沈知砚的动作明显一滞,原本正在咀嚼的排骨也仿佛瞬间失去了味道。他缓缓抬起头,目光与盛星眠交汇。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整个房间里都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氛围。沈知砚的喉咙有些发干,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声喊出了那个字:“弟弟。”
这一声“弟弟”虽然有些不自然,但却足够清晰,仿佛在空气中激起了一圈小小的涟漪。
盛星眠猛地抬起头,眼睛睁得圆圆的,像受惊的小鹿。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脸颊通红地应了声:“嗯。”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雀跃。
林影和沈建明对视一眼,都没说话,只是眼里的笑意更浓了,像喝了蜜似的。
饭后,沈知砚主动收拾碗筷,盛星眠也跟过来帮忙。两人在厨房水槽边站着,水流哗哗地响,泡沫在碗碟上跳着舞。
“刚才……”盛星眠的声音在哗哗的水声中若隐若现,仿佛被水的流动所掩盖,让人难以听清。然而,他还是努力地让自己的话语穿透水声,传达给沈知砚,“谢谢你。”
沈知砚并没有回头,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手中正在刷洗的盘子上。那盘子在他的手中旋转着,被水冲洗得干干净净,没有一丝污垢。
“谢什么?”沈知砚的回应简单而直接,他的声音平静,没有丝毫波澜。
盛星眠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轻地说:“谢你叫我弟弟。”他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是怕被沈知砚听到,又像是怕惊扰了这片刻的宁静。
“我还以为你会不愿意。”盛星眠的话语中透露出一丝不确定,似乎他对沈知砚的反应有些出乎意料。
沈知砚的动作突然僵住了,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凝固。他手中的水还在流淌着,顺着他的手臂缓缓滑落,带来一阵凉丝丝的感觉。那凉意透过皮肤,直抵心底,让他的身体微微一颤。
他的目光凝视着眼前的人,嘴唇轻启,缓缓说道:“你本来就比我小。”这句话说得很轻,却又似乎蕴含着无尽的深意。
“嗯。”盛星眠应了一声,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我生日在九月。”
沈知砚的视线慢悠悠转过来,落在他脸上:“九月几号?”
“二十五。”盛星眠的指尖在杯沿划着圈,像是在数上面的纹路。
沈知砚挑了挑眉,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难怪你总惦记着种点什么。”
盛星眠的脸微微发烫,没接话,反而反问:“你呢?”
“三月。”沈知砚靠回沙发背,指尖无意识地敲着膝盖,“十七。”
“三月春分的后几个月”盛星眠脱口而出,说完又觉得不妥,耳根腾地红了,“是我……我妈喜欢记节气。”
沈知砚没戳破他话里的慌张,只是看着他泛红的耳尖,忽然想起院子里那些枯槁的向日葵。三月种下的种子,九月该是最盛的时候,沉甸甸的花盘朝着太阳,像藏满了阳光的秘密。
“差了半年多。”沈知砚低声说,目光落在盛星眠的手腕上,那里露着一小截白皙的皮肤,“确实该叫你弟弟。”
这声“弟弟”说得比上次在饭桌上自然多了,盛星眠却还是没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眼里的惊讶像被风吹起的涟漪。
“你……”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又觉得任何话都显得多余,最后只化作轻轻的一声“嗯”,尾音里藏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雀跃。
盛星眠的指尖还停在水杯壁上,那声“嗯”落定后,客厅里静得能听见吊扇转动的轻响。他看着沈知砚垂在膝盖上的手,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净,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句:“你……喜欢什么花?”
话一出口,他自己先愣了。明明刚才还在琢磨该怎么回应那声“弟弟”,怎么突然拐到花上了?耳根瞬间烧起来,像被夕阳烤过的瓷砖。
沈知砚也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抬眼时眼里带着点诧异,随即想了想,说:“洋桔梗。”
“洋桔梗?”盛星眠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有点陌生,他只在花店的角落里见过那种花,粉白或淡紫,花瓣薄薄的,像被风吹皱的纸。
“嗯。”沈知砚的目光飘向窗外,像是透过院墙看见了什么,“以前邻居家种过,丛生的,开起来一片一片的。”
盛星眠往前凑了凑,膝盖差点碰到他的腿,又慌忙往后缩了缩:“我好像见过,是不是花瓣边缘有点卷?”
“是。”沈知砚的嘴角弯了弯,“有点像小孩子画的花,没那么多规矩。”他顿了顿,补充道,“花语是真诚不变的爱。”
沈知砚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边缘,目光落在窗外那丛刚冒芽的绿植上,声音轻得像被风托着:“我更喜欢白色的洋桔梗。”
他顿了顿,像是在回忆什么,嘴角的弧度淡了些,却多了层温软:“白色的花瓣透着点青,干净得像没沾过灰的雪。”
“真诚不变的爱……”盛星眠在心里默念着,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沙发套的纹路。这个花语比他想的要重,不像玫瑰那么热烈,也不像百合那么清冷,像杯温吞的水,却能慢慢渗进心里。
他忽然想起妈妈的梳妆台上总摆着一小束干花,淡紫色的,花瓣卷卷的,原来那就是洋桔梗。妈妈说那是爸爸送的第一份礼物,放了好几年都舍不得扔。
“那挺好的。”盛星眠低声说,声音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软,“比那些张扬的花耐看。”
“你呢?”沈知砚反问,“除了……除了那些你说的花籽,还喜欢什么?”他差点把“向日葵”说出口,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盛星眠抬头时,眼里的光比刚才亮了些:“铃兰。”他说,“小小的一串,白色的,像铃铛。”他用手指比划着,“风一吹,好像能听见响似的。”
“铃兰的花语是幸福归来。”沈知砚接话很快,像是早就知道。
盛星眠惊讶地睁大了眼:“你怎么知道?”
沈知砚面不改色,语气平静地回答道:“以前在书上看到过。”
然而,他并没有说出那本书的来历。实际上,那本书是妈妈留给他的,里面还夹着一张已经微微泛黄的铃兰书签,上面用娟秀的字体写着“等你爸爸回来,我们就种一院子”。这张书签承载着妈妈对爸爸的思念和期待,也是沈知砚对妈妈的一份深深的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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