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着点什么,其实是好事。”盛星眠忽然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土,“就像北墙根的向日葵,就算冬天枯了,根还在土里等着春天呢。”
他想起医院里陈叔咳着说“你妈总说往前看”,原来往前看不是忘了过去,而是把那些记挂酿成酒,慢慢品着往前走。
“小眠,小沈,快进来睡觉了。”林影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带着点刚洗完碗的湿意,“明天还得上学,别在院里耗着了。”
盛星眠正蹲在竹筐边研究那个缺角的布偶兔子,闻言猛地站起来,膝盖撞到竹筐底,发出“咚”的一声。他龇牙咧嘴地揉着膝盖,沈知砚伸手扶了他一把:“毛手毛脚的。”
“谁毛手毛脚了。”盛星眠拍开他的手。
林影已经把廊下的灯关了大半,只剩门口一盏暖黄的小灯亮着,把两人的影子拉得歪歪扭扭。
盛星眠又踩着沈知砚的影子往前走,脚尖碾过对方的鞋尖影子时,心里偷偷乐了乐——刚刚没踩够,现在总算找着机会了。
“别踩了。”沈知砚低头瞥了眼地上交叠的影子,声音里带着点无奈的笑,“再踩明天让你抄三遍英语单词。”
盛星眠立刻收了脚,耳尖在昏暗中泛着红:“我就是没看清路……”
林影站在门口看着他们,手里还攥着刚缝好的布垫:“小沈的床我换了新褥子,夜里别踢被子,着凉了耽误上学。”又转头拍了拍盛星眠的后背,“你也是,别老缠着小沈说话,让他早点休息。”
“知道了。”盛星眠扒着门框,看着沈知砚往楼梯走。
“愣着干什么?”林影轻轻推了他一把,“快去刷牙,牙膏都给你挤好了。”
盛星眠趿着拖鞋往卫生间走,路过楼梯口时,听见沈知砚的房门“咔嗒”响了一声。他回头看,对方正站在门口。
“等你。”沈知砚的声音很轻,像怕惊了夜里的静。
盛星眠的耳尖又热起来,含糊地“嗯”了一声,转身扎进卫生间。镜子里的自己头发乱糟糟的,眼角还带着点困意,可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
他挤了把牙刷,薄荷味的泡沫在嘴里炸开时,听见外面传来沈知砚的脚步声,正慢悠悠地往这边挪。
“磨蹭什么?”沈知砚倚在门框上,看着他对着镜子发呆,“去我房间,跟你讲数学题”
“就好。”盛星眠漱了口,把水吐进池子里,溅起的水花沾到沈知砚裤脚。他慌忙去擦,指尖却被对方按住。
“别擦了,反正要洗。”沈知砚抽了条毛巾递给他
盛星眠擦干脸,跟着他往房间走。
沈知砚的房间带着松木家具特有的清香,台灯的光晕里浮着细小的尘埃。盛星眠看着对方从书架底层抽出一本泛黄的笔记本,封皮上用红笔写着“错题集”
“这是我初三时整理的,”沈知砚翻开第一页,钢笔字迹工整得像印刷体,“函数题要先画坐标系,你总把x轴y轴搞混。”
盛星眠凑过去看,发现每道错题旁边都标注着错误原因,甚至还有不同解法的对比。
“看这里,”沈知砚的手指点在抛物线图像上,“顶点坐标公式是(-b/2a, (4ac-b?)/4a),你上次把符号弄反了。”
盛星眠盯着公式发愣,忽然觉得那些字母像在跳舞,怎么也记不住。他歪头看沈知砚,对方正垂眸讲解,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阴影,台灯的光从侧面照过来,把他的鼻梁勾勒得格外挺直。
“听懂了吗?”沈知砚抬头,撞进盛星眠直勾勾的眼神,耳尖微微发红。
“啊?”盛星眠慌忙移开视线,“嗯...好像懂了。”
沈知砚没拆穿他,只是抽出一张草稿纸,在上面画了个坐标系:“来,自己算一遍。”
盛星眠握着笔,笔尖在纸上戳出好几个洞。他偷偷瞥了眼沈知砚,对方正低头看错题集,钢笔帽在指尖转得飞快。他忽然玩性大发,笔尖轻轻点在对方手背,留下个墨点。
“专心。”沈知砚头也不抬,却把草稿纸往他那边推了推。
盛星眠吐了吐舌头,乖乖算起题来。窗外的月光漫过纱窗,在地板上织出菱形的格子。
他算了三遍,终于得出正确答案,兴奋地晃了晃沈知砚的胳膊:“你看你看!”
沈知砚扫了眼答案,嘴角弯了弯:“这次对了。”他忽然从抽屉里拿出个铁皮糖盒,倒出两颗薄荷糖,“奖励。”
盛星眠剥开糖纸,薄荷的清凉混着沈知砚指尖的温度,在舌尖漫开。
“喂,”他捅了捅沈知砚的腰,“你小时候是不是特别乖?”
沈知砚被他戳得痒,往旁边躲了躲:“没有。”
“骗人!”盛星眠不依不饶,“你房间这么整洁,错题集整理得像教科书,以前肯定是老师眼里的好学生。”
沈知砚没说话,只是翻开错题集的最后一页。盛星眠凑过去,发现上面贴着张泛黄的奖状,写着“沈知砚同学在数学竞赛中荣获一等奖”,落款是三年前。
“哇!”盛星眠眼睛亮了,“原来你这么厉害”
沈知砚把奖状揭下来,轻轻放进糖盒里:“没什么,都是过去的事了。”
盛星眠看着糖盒里的奖状,忽然觉得那些工整的字迹背后,藏着自己不知道的故事。他想问,却又怕触及对方的伤心事,于是换了个话题:“你妈妈...是不是也喜欢数学?”
沈知砚的手指顿了顿,轻轻点头:“她以前是高中数学老师。”
盛星眠想起相册里的女人,忽然觉得那些工整的批注,或许带着母亲的影子。
沈知砚笑了,把糖盒推到他面前:“要不要再听个故事?”
盛星眠立刻点头,抱着枕头坐得端端正正。
“有次我考试没考好,”沈知砚望着窗外的月亮,声音像浸了水的棉花,“我妈没骂我,而是买了两斤杨梅,说要和我一起解错题。结果她吃多了杨梅,酸得直皱眉,还非要坚持讲完。”
盛星眠想象着沈知砚母亲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阿姨好可爱。”
沈知砚也笑了,眼角弯出好看的弧度:“她总说,数学题就像杨梅,刚开始酸,解出来就甜了。”
盛星眠忽然觉得喉咙发紧,他低头咬住薄荷糖,糖块在齿间发出细碎的声响。沈知砚递来一杯温水,指尖擦过他手背时,像春风拂过柳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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