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走廊尽头

沈知砚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手心,“他们先堵人的,我总不能看着同学被欺负。”

“同学?”沈建明冷笑一声,“我看是你那些狐朋狗友吧?上次跟你一起去网吧的那个,还有今天这个被堵的,是不是又撺掇你干什么好事了?”

“他们不是狐朋狗友!”沈知砚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原子是我发小,张超也没撺掇我!是我自己要管的!”

“你还敢顶嘴?”沈建明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说指着沈知砚的鼻子,“从小到大,你就没让我省过心!要不是看你妈临走前……”他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脸色复杂地别开脸。

沈知砚的肩膀猛地垮了下来,刚才的火气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他低下头,声音低得像蚊子哼:“我知道了,我以后不打架了。”

沈建明从公文包里掏出钱包,抽出几张百元大钞放在桌上:“给你同学买点东西。”他看向沈知砚,“这周末回家,把你妈留下的那本《论语》抄一遍,好好反省反省。”

沈知砚没去看那些钱,只是点了点头:“知道了。”

“行了,我公司还有事,先走了。”沈建明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外套,走到门口时又停下,回头看了眼沈知砚,“别再让老师叫家长了,丢不起这个人。”

沈知砚捏着那几张轻飘飘的钞票,却觉得重得像块石头。他走出办公室,走廊里空荡荡的,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在回荡。路过(1)班门口时,他看见张超正趴在窗台上冲他招手,脸上带着点担忧:“砚哥,你没事吧?我刚才听见办公室有动静……”

“没事。”沈知砚嘴角微扬,露出一抹让人难以察觉的笑容,他若无其事地将钱塞进了口袋里。然而,他的声音却有些沙哑,仿佛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般。

他轻轻地咳嗽了一声,似乎想要掩饰这份不自然,但那轻微的咳嗽声却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

沈知砚的目光落在了对方身上,眼神有些复杂,既有一丝释然,又似乎隐藏着些许的无奈。

沈知砚声音有点哑,“自习课快开始了,你先进去吧。”张超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转身进了教室。

沈知砚靠在走廊的墙壁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那几张钞票,纸质的粗糙感硌得慌。张超进教室的身影消失在门后,走廊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他自己的呼吸声,还有心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像团乱麻似的缠得紧紧的。

他的手伸进了校服的口袋里,摸索着那个熟悉的烟盒,刚想摸打火机,又猛地攥紧了烟,往楼梯间走去,他怕在走廊抽烟被老王撞见,更怕那股烟味飘进教室。

楼梯间的窗户没关,风灌进来带着点树叶的腥气。沈知砚靠在斑驳的墙壁上,把烟叼在嘴里,却没点燃,只是用牙齿轻轻咬着过滤嘴。父亲刚才那句话像根针,精准地扎在他最敏感的地方——“要不是看你妈临走前……”

又是妈妈。

好像他做的所有事,在父亲眼里都得跟妈妈扯上关系。考砸了是“对不起你妈临走前的嘱咐”,跟人打架是“你妈要是在,肯定不允许你这样”,就连现在站在这里,他都能听见父亲那句没说完的话里藏着的潜台词——你妈要是还在,绝不会让你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可他们谁也没问过,他记得的妈妈,到底是什么样子。

沈知砚闭上眼,风卷着阳光的温度扑在脸上,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的夏天。那时候他们家还住在带院子的老房子里,妈妈总爱在院子里种满向日葵,说跟着太阳转的花,看着就让人心里亮堂。

他那时候特别皮,总爱揪向日葵的叶子当小扇子,妈妈从不骂他,只是蹲下来牵着他的手,用指尖戳戳他的额头:“小砚要爱护花草哦,你看它们长得多努力,等结了瓜子,妈妈给你炒成焦糖味的。”她的手总是温温的,指甲修剪得圆圆的,掌心有层薄茧,是常年做饭洗衣磨出来的。

有一次他发高烧,迷迷糊糊中感觉妈妈整夜没睡,用凉毛巾给他擦额头,哼着不成调的儿歌。那首歌他现在还记得调子,有点像幼儿园教的《小星星》,但妈妈唱出来总是跑调,却比任何退烧药都管用。

第二天烧退了,他看见妈妈眼下的乌青,傻乎乎地问:“妈妈你昨晚是不是去跟月亮聊天了?”妈妈笑着把他搂进怀里,下巴抵着他的发顶:“是啊,月亮说我们小砚最勇敢了,烧一晚上就好啦。”

妈妈的声音很好听,尤其是读故事的时候。她不像爸爸那样总看财经报纸,她的床头柜上堆着好多童话书,封面上画着会飞的鲸鱼和会说话的兔子。

每天睡前,她都会挑一本念,念到“从此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时,总会轻轻拍着他的背:“小砚以后也要做个温柔的人,像故事里的王子一样,保护想保护的人。”

他那时候不懂什么叫温柔,只知道妈妈每次说这话时,眼睛亮得像装了星星,比院子里的向日葵还耀眼。

后来妈妈病了,躺在医院的床上,头发掉了好多,却还是笑着跟他说:“小砚以后要好好吃饭,好好上学,别总让爸爸操心。要是遇到不开心的事,就去看看向日葵,它们永远朝着太阳,就不会难过啦。”

他那时候点点头,以为妈妈很快就会好起来,还跟她拉钩,说等她回家,就把自己攒的糖给她吃。可没过多久,院子里的向日葵还没结瓜子,妈妈就再也没回来。

葬礼那天,爸爸抱着他,浑身都在抖,却没掉一滴眼泪。从那以后,爸爸就像变了个人,总爱板着脸,说话声音也硬邦邦的,再也没人给他读童话,也没人提醒他爱护向日葵了。院子里的花没人打理,慢慢枯死了,爸爸说要搬家,他哭着不肯,说妈妈会找不到家的,结果被爸爸狠狠骂了一顿。

从那以后,他就不怎么跟爸爸说话了。

沈知砚把嘴里的烟拿下来,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风还在吹,带着点远处操场的喧闹声,他忽然很想回那个老院子看看,哪怕那里早就被拆了,盖起了新的商品房。

沈知砚的指尖在打火机冰凉的金属壳上滑过,指腹无意识地蹭过凸起的纹路。他低着头,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只有紧抿的嘴角透着股压抑的执拗。

“咔哒——”

清脆的声响在空荡的楼梯间炸开,橘红色的火苗“噌”地窜起,带着点跳跃的温度,瞬间照亮了他眼下的青影。他微微偏头,将烟凑到火苗上,烟草被点燃的瞬间,发出“滋滋”的轻响,细小的火星在风中颤了颤,随即被吸入口中。

深吸的那一刻,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侧脸的线条绷得很紧,下颌线在光影里划出冷硬的弧度。烟雾从唇齿间漫出来,带着呛人的辛辣味,在他眼前氤氲开,模糊了窗外的阳光。他微微眯起眼,任由那股带着灼烧感的气流顺着喉咙往下滑,像是要烫平心里那些翻搅的褶皱。

打火机被他随手揣回口袋,金属壳碰撞的轻响混在风声里。他靠回墙上,一只手插在校服裤袋里,另一只手夹着烟,手腕搭在膝盖上。

烟身燃到一半时,他抬手弹了弹烟灰,动作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痞气,眼神却空落落的,望着窗外那棵被风吹得摇晃的香樟树。阳光穿过烟雾,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照得他眼底的红血丝愈发清晰——那是刚才没忍住的湿意,被烟雾一熏,反倒更显眼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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