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梨奈不知道警局发生的事情,她终于半回归正常作息——除了晚上总失眠之外都很正常的作息。
因为父亲大人亲口说他最近不忙,他每天到点就出现在饭桌上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星野川崎自诩因为警察的职业原因,加上在高处浸染多年,已经练就一身从容不迫和沉着耐心,谁知道在衣梨奈这里完全静不下心来。
那天吃饭的时候,星野川崎终于按捺不住开口问她:“还没有想好要不要跟我说吗?”
衣梨奈放下碗筷,沉默半晌才整理好情绪开口道:“这一年,我在东京新认识了几个朋友。”
星野川崎也放下手中东西,端正坐姿,认真听她说。
“他们与我年纪相仿,青春热血,同时他们是警校的学生,都相当优秀又充满使命感。”她目光沉沉对上父亲的眼睛:“你知道的,我最害怕什么。”
衣梨奈缓了缓继续说道:“他们简直和当年我印象中的父亲一模一样,对待胸前那枚樱花、对待牢记于心口的誓言是那么炙热,我最害怕的事情也又出现了,他离开了我们,就在任务中。”
她左手慢慢抚上心口:“这些日子无数次与小时候的我重合,在他们和自己身上,仿佛看到了当年母亲身后只会傻站着的我,看到了无能为力束手无策的父亲,看到了墓前充满祈求和悲痛的我们。”
“父亲,我感受到的无力感,也是你当年所感吗?我甚至一度想要拜托他们放弃这个职业,可他们也有自己的坚持,他们还是我的好友,我不能这么偏激,到底怎么做才能放过自己,父亲?”
她用带着雾气的眼询问着对面的人。
星野川崎沉重的闭上了双眼:“我也不知道。”复又抬眼带着看不透的情绪对衣梨奈说道:“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会随着时间得到一个答案,我从未对你说过,我至今仍在后悔。”
“我能够安然的走到如今,全靠我的衣梨奈啊。”
“早些年的我比你现在要痛苦的多,那是我的挚爱啊,我曾经久久不能从中走出来,是我害了你妈妈,害了我最爱的人,我甚至不敢面对你。那一天的场景,让我在无数个午夜梦回惊醒。
又一次梦到你妈妈的时候,她跟我说,衣梨奈很难过,如果我继续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不照顾好衣梨奈,等我死了也不会见我。
我才迟缓的发觉,我们的小衣梨奈过的也不好,我明明已经在之前错过一次了,可在我完全没缓过神的时候,在衣梨奈这里又错了一次。
那时候你去东京上高中,在我没注意到的时候已然长大,你每次放假回家,我都尽量推掉工作,但我们又相对无言,我知道已经晚了,我错过了。我没再有机会或者说没再能坦然的面对你开口,我在怕,我怕你说你恨爸爸。”他沉积了多年的话终得以开口向女儿说出来。
“我知道你对那件事有了心里障碍之后,不知道该从哪里入手帮助你,我深知你妈妈的想法,却无法了解到你的。
我以为你好不容易交的那个男朋友会是一个契机。
我让你等到确定了想要结婚的那个人再告诉我,因为爸爸不想干预你的感情,是非对错、付出得到都是你的经历,爸爸想让你明白,爱一个人甘愿付出一切,所以不要再把妈妈的离开当做自己的负担,这是我的责任不是你的。
衣梨奈抱歉我无法给你你想知道的解答,但我认为,当你体会到你妈妈有多么爱你的时候,可能就都明白了。”他说罢重新品尝起女儿做的饭菜。
衣梨奈察觉到两个人之间有什么变了,又好像还没有。
介于一个临界点,或许是她还没有完全体会他的意思,或许是因为她还没有向他表达过……
“父亲,我早已经不再埋怨你了,或许妈妈的事情我还需要慢慢来,但是……爸爸,我没有恨过爸爸。”衣梨奈这句话说出来,瞬间能感觉到心里那处废墟,其中一块巨石被顷刻挪开。
对面坐着的星野川崎,头垂下很低,他维持着一个父亲的矜持,不想将此刻的表情暴露给女儿。
裤子大腿处被一点点浸湿,形成一小滩暗色,他强压住喉咙要溢出来的声音,大手捂住面部。
衣梨奈懂得他的坚持,没有过去安慰他,抽出几张纸巾递到他能看到的地方:“我吃好了,先回房间了,爸爸记得把桌子收拾好,放在厨房就行,明天白天阿姨会洗。”起身离开餐桌。
衣梨奈关上房门的那瞬间好似听到了呜咽。
—是我愚钝,研二酱离开只教会了我一件事,珍惜那些在普通日子里不会觉得弥足珍贵的人和事。
衣梨奈过完年才开始计划出游,她打开许久不刷的国际社交媒体平台,准备看看旅行博主的攻略和旅行中视频分享。
没想到看到自己许久没有更新新作品,也没有发过动态的账号,居然还有很多粉丝活跃,而且在契而不舍的等她发新歌。
粉丝数量庞大,私信光是今日份最新的消息就眼花缭乱的看不过来。
她粗浅扫了一遍,大多数是问安、问她什么时候想起账号密码、问各种稀奇古怪的搞笑问题和祝福语。
衣梨奈被这些温暖、搞怪的发言感染到,展颜笑起来。
文字和音乐都好有感染力,明明是简单的横竖交错和声音的排列组合,却能寄托复杂的情感传达到遥远的、未知的地方。
隐隐约约衣梨奈脑海中有了什么想法,却还不成型,没等抓住就消散了。
衣梨奈没想好怎么回复这些粉丝,就先记在手机备忘录里,提醒自己有了想法再仔细琢磨一下话术。
想起自己一开始上网是为了什么,转而专一研究起景点和攻略。
然后她在各类风景如画的旅行博主视频中迷失了自我,哪个都感觉很好看,都很令人向往,山海自然、花团锦簇、人间烟火、城市文明……
最终“聪明”的衣梨奈,把几个地点写在纸上,进行抓阄处理,听天由命。
从决定目的地收拾行李,到站在伦敦这片土地上并没有用时多久,她看着陌生的景色并不失望也没有多激动。
如视频中的一样,完全不同的建筑风格,现代的各种事物与古老奢华的建筑相融的十分美妙,从每一个细节都能透出它迷人璀璨的风姿。
她品尝过了最正宗的英式美食,见识过了礼仪风俗,在泰晤士河边拍塔桥全景,在博物馆感受最全的文化交融,听钟声缓缓敲响。
衣梨奈一个人平淡的走过各个名景点,一次次抚上手腕上那枚纽扣。
她遇见零之前因为种种原因没有正经的旅行过,她看过所有不一样的风景都是与降谷零一起。
其实一直在想念他,像冰山只显露一角,如众人所见一般浮于表面又埋在心底。
就在衣梨奈夜晚毫无目的漫步在街头的时候,小雨降临这座城市,细密的似是薄雾笼罩,彩色的灯光变成光斑,给这里装点成完全不同于前几天的庄严肃穆,别样梦幻昳丽。
倒也不用这么以景映情,她苦笑着想。
还好是小雨又还好没下很久,衣梨奈回到住的地方整体还不算太狼狈。
后几天按照行程又去看了几个景点,买了些伴手礼,衣梨奈匆忙的回了家。
旅行划掉,徒增想念一点也不解压,还不如在家里和那只臭熊目目相觑,pass、pass!
把伴手礼寄出去没几天,衣梨奈就收到了朋友们的消息。
若松七生【礼物我收到啦!!哈哈哈超爱!不愧是衣梨奈超了解我!】
松田阵平【谢啦,星野,什么时候回来东京?】
伊达航【星野,麻烦你还想着娜塔莉了,她很高兴,出去玩一趟有没有好些?】
衣梨奈一一回复着,告诉他们出去心情好多了,在家里再待段日子就回去工作,过得很好不用担心之类的,编起来得心应手。
她其实一点都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而且可能在家里面没有事情和工作分散注意力,她越发想念降谷零。
时间没有抹去关于他的记忆和身影,反而因为日夜描绘而更加深刻。
这样的日子太难过了…
才短短一年啊,以后要怎么熬?
降谷零那个混蛋也会想她吗?
还是已经开始遗忘……
衣梨奈想都不敢想这个可能,但绕不过去。一年两年如果尚短,那五年十年呢,谁能保证见不到对方的长时间线里,会不会被忘记或者被丢弃。
也许她在一开始告诉七生她分手的时候,在她新年许愿的时候,就已经不求他还能一直爱她了。
—前几年我许下的新年愿望都一一实现了,零更爱这个世界,变得开朗,认识了很好的朋友。降谷零,我今年的新年愿望是,祝所有亲人朋友健康快乐,还有,如果回到你身边太难,就祝你一直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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