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尔惊愕地瞪着眼前诡异的画面,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眼睛。当他放下手时,却看见那只黑色的小手依旧搭在迪莎的肩膀上,一股寒颤从她的脊柱直穿脑门。
世界观被颠覆的瞬间,他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脑中不断闪过几个试图掩盖这不符合常理事件的推测:难道这火堆里有什么香料?还是说村里的酒水有某种致幻的物质?
他站起身,环顾着这个已经变得陌生的世界。神庙里念经的婆罗门、金黄色写满梵文咒语的绸带、跳动的祭火、古老的石刻,这些庄严的神圣的部分组成了无法抗拒的寒意。
他腿一软,再次跌坐在地上。
当他勉强找回自己的神智时,看见黑色小手已经飞快的缩回了祭火堆里面,无影无踪了。
身旁的霍巴特注意到克莱尔奇怪的举动和神情,正要出声询问,就听见迪莎轻轻地哼了一声。在咒语声中,她缓缓睁开了双眼。
“她醒了!”他拽住克莱尔肩膀的衣服。
迪莎的脸上出现了几秒中的空白。在她最后的记忆里,自己重重地撞在了栏杆上,疼痛让她立刻昏死过去。当她醒来时,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原本应该剧痛无比的胳膊,却关节灵活,只有些许刺痛和酸麻。
她翻坐起身,瞧见霍巴特正抓着一脸惊恐的克莱尔的肩膀看着自己。
“我……我的手臂……我赢了吗……”迪莎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嘶哑地道。
克莱尔无声地嚅动了下嘴唇,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些。
“你好点了吗?”霍巴特小声地问。
“我?我的手还有点疼,但是应该……”迪莎转过头,发觉自己居然在神庙里,而且还躺在祭火堆边上。
发现她醒来的婆罗门也聚到她的身边,虔诚地抬头看向天空:“礼赞室利戈帕拉!这位姑娘,你的伤势在上主的赐福下已经治愈了,现在只需要再等待些许时候,就能完全恢复健康。”
“是吗?”迪莎并不清楚自己方才的具体伤势,便乖巧地再次盘腿坐下。
陶罐里的酥油被倒入祭火,婆罗门继续念经,逐渐地迪莎也发现自己能感受到胳膊上的疼痛越来越轻。
最后,马德哈万上师拿起一个和早上十分相似的装满椰子水的水杯递给迪莎:“喝下这些水,你马上就会痊愈的。”
她懵懵懂懂地接过水,向他表示感谢。低头尝了尝,和早上的味道一样,接着她感到浑身忽然被注入了能量,似乎病痛全部被消除了,仿佛现在还可以再次上场和神牛奇耳搏斗个十来回。
“诃利啊,我现在又可以上场了!”迪莎惊呼着。
旁边年轻的婆罗门笑了笑:“每个人只有一次机会。不过,这位勇敢的姑娘如果明年再来我们村子里,还可以继续上台比试。”
“那今年的冠军是谁呢?”
她的话音刚落,就听见了从集市的方向传来了欢呼罗摩村长名字的声音,看来胜利者已经出现了。
“呃,我看我们要去祝贺他。”霍巴特说。
“去吧,这位姑娘已经没有任何问题了。”马德哈万慈祥地说,合上了双眼开始念诵经文。
迪莎对这些婆罗门们再次表示感谢,和霍巴特一起离开了神庙朝集市最热闹的地方走去。
克莱尔落在后面,神情复杂地对婆罗门行了一礼:“各位上师们,不知道为什么我刚才感觉自己受到了戈帕拉的呼唤。我从来没想过这种对神明的感悟,我想知道这是我的幻觉还是什么。我们……往祭火里面加入的酥油只是单纯的酥油吗?”
听到他的问话,马德哈万停下来走到他的面前:“酥油?酥油就摆在这里,没什么特殊的。但是你说的你受到了上主的呼唤是怎么回事?”
周围的婆罗门都满脸兴奋地围着他。
“我只是看到了有什么东西出现在火堆里面,像是黑色的手……天啊,我真的不是有什么精神疾病吗?”
和他的担忧不同,那些婆罗门们将他团团围住,惊奇非常地摇动着他的肩膀和手臂:“你看到了?你看见上主在你面前显现了吗?”
“不!我根本不确定!”他试图从哪些热情的怀抱中挣脱出来,“我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
“你看到的就是室利戈帕拉呀!祂乌云般的肌肤。你还看到了什么,你看仔细了吗?上主祂长什么样子,祂有对你说什么吗?”
“我不知道!”克莱尔愈发地慌乱,“我也不知道戈帕拉长什么样子。”
“我们的礼堂里有上主的画像。”这群婆罗门不由分说地抓住克莱尔的胳膊,众星拱月般地推着他往礼堂的方向走去。
他不得不跟随他们的脚步出了神庙,经过集市外围的时候遇见了走在前面的迪莎和霍巴特。看到克莱尔被热烈拥护的模样,迪莎惊讶地说:“我刚才被治疗时可都没有这种待遇。”
两人跟上了队伍,飞快地跑进了礼堂里面。上午诵经会的东西已经收了起来,露出了纯白的地面、石柱和天花板,地上铺了几张毯子,应该是给婆罗门睡觉用的。
正中央的舞台上挂着一副神像。
那是个黑色皮肤的胖乎乎的男孩,粉红的嘴唇如莲花般娇嫩,双目如日月般闪烁。祂头戴金冠与孔雀翎,珍珠宝石和黄金妆点着他的身体,手心和脚底是神圣的红色。祂坐在树下,微笑着怀抱着一只白色的牛犊,吹奏竹笛。
“就是祂的手,我看到了这样一只手搭在了迪莎的肩膀上……”克莱尔哆嗦着说。
和他的恐惧相比,婆罗门要显得高兴多了,有的直接跪在了地上,高呼着上主显现降世。
“这位先生,还有姑娘,你们就是被上主赐福的人。”马德哈万拉住克莱尔的双手,“我们要把这件事通报给村里的所有人,让大家都来沾沾喜气。”
“不,请你们不要这么做。我想是各位上师的苦修感动了戈帕拉,祂才赐福了我们这两个外地人。我们只是比较幸运地得到了祂的治愈而已。”
他摇着头:“无论如何,也是上主保佑。”
这些男性婆罗门不敢触碰迪莎,对克莱尔却没什么禁忌,纷纷伸出手在他的身上摸来摸去,试图也粘上点戈帕拉的赐福。
克莱尔浑身僵硬地让他们摸完,马德哈万说:“接下来还有两天的活动,如果两位还看到上主的显现,或者受到上主的召唤,请务必告知我们。”
克莱尔忙不迭地点头,迈开步子离他们远了些。
“除了我们,你们还见过被赐福的人吗?”迪莎问。
“十年前,我们的村长罗摩大哥被上主赐福过。后来每年举办活动的时候,也有些人在比赛当中受伤,或者是和你们一样的游客,说看到了上主的奇迹。有的人听到了祂的笛声,有的是听到祂的声音,有的人看到了祂的手……”
“但是,许多外地来的游客最后并没有留在我们村子里面。”
“他们都是在哪里看见的?”
“村子的各个地方,都有上主的痕迹,祂无处不在。”
问题问得越多,克莱尔越觉得诡异,谜团也越大。但他此时也没有什么办法,只得叮嘱几位婆罗门不要将今晚的事情宣扬出去,虽然对方激动地恨不得立刻拿起喇叭到村口宣传,大概率不会听从。
再次对他们道谢,在千叮咛万嘱咐中离开礼堂,三人回到集市上。
霍巴特看了看表,已经晚上6点半,天色已晚,集市上张灯结彩,众人都聚集着笑闹,吃着晚饭。
他们在集市里散着步,迪莎把看到奇耳眼睛的怪异并突然将她掀飞的事情告诉了同伴们,其他两人也告知了她之前的伤情。
“先是我们在大洪水中被牛群拯救,而我们的食物都没有坏。这些也就不提了,又出现奇耳的那个怪事,而且我还听见了笛声……后来我短短的时间内骨折被治愈,克莱尔你又看到了黑色的孩童的手。我们都是好朋友,自然是相信对方的,我现在也觉得,说不定上主戈帕拉是真的存在在这个世界上。”迪莎恍惚地说。
霍巴特提议道:“也许我们可以找找那只牛,这么大的牛在村子里面肯定很显眼。”
他们在摊子里买了点小吃,望见众人簇拥着罗摩,在集市中心最热闹的地方游行。罗摩的脖子上戴着花环,骑在神牛奇耳的背上,那头脾气暴躁的牛居然非常地温顺,乖乖把他驮着,周围的人欢呼着跳着舞。
通过周围村民们的大声讲述,他们得知了罗摩轻轻松松降服奇耳的事迹:据说他敏捷地跳到了牛背上,双手抓住牛角,无论奇耳怎么挣扎,都无法将他从背上甩下来,直到精疲力尽。
奇耳投降后,罗摩高举双臂,在所有人的簇拥下戴上花环,围绕着整个集市开始游行。他的父母一左一右站在牛的身边,巴拉吉则在奇耳的头边摸着它的牛角。
霍巴特拉住一个看起来友善的村民,问道:“请问这只神牛是谁家饲养的?”
“我们村子里有许多牛都是散养的,没有主人。”村民边拍手边扭动着身体。
“那么,这只牛的父母呢?它的双亲肯定也很强壮吧?”
“我们不知道它是哪头牛生的,十年前它突然冒出来,可能有的牛在山上或者哪里生下来的吧。之后我们大家就一起来喂养它,应该算是我们村子的公共财产吧。”
“那这只牛的基因肯定是受到了戈帕拉的祝福,不然怎么会如此强大。”霍巴特说道。
他们和村民聊了一会儿,庆祝活动也结束了。等众人散开后,克莱尔走上前找到了提婆吉,询问苏提琵的情况。
“我今天没在集市上碰见苏提琵,不过现在也晚上了,我带你直接去她家问问吧。”提婆吉和家人说了声,热心地带着他们离开了集市。
这次他们又花了点时间寻找鞋子,但是遍寻了整个空地,都没有看到克莱尔那双牛津鞋。
“该不会你被赐福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村民,有人把你的鞋偷走拿去私藏了吧?”迪莎笑得停不下来。
克莱尔浑身起了鸡皮疙瘩,顿时感觉有些恶心。他再也不想看见自己那双牛津鞋了,赶忙去对面的杂货铺买了双老北京布鞋穿上。
提婆吉领着他们走上村里的土路,大约十几分钟后,他们发现眼前的景色越来越熟悉。就这样,提婆吉一路走进了他们住的那间旅店。
“苏提琵,你在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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