濊濊、濊濊——
水声淋漓的钻出一个长发掩面的女人,正是游回江岸的江映竹,湿哒哒的衣服粘在她身上。上了岸后,江映竹甩了甩湿漉漉的长发,从袖中掏出一支木钗簪发,又运功半晌,把身上的衣物烘了半干,至此已过了半个时辰。
眼见夜色愈发浓重,今夜长安且还隐隐泛起一层浓雾,想必明日是个阴天,江映竹望望天色,心中暗喜,只道,老天爷倘是有心,保佑我大师姐平安无事,让我此行顺利,一切如意。
江映竹双手合十,虔诚得祝祷了祝祷,她其实并不信神鬼一说,也对儒释道三教别无它想,不过是到迫不得已之处,才会希望世上真有救苦救难,大慈大悲的神鬼妖怪。
祝祷完毕,江映竹辨认了一下方向,早上出行时,一路鲜花着锦,锦障开路,她躲在花辇之中,只是依稀记得路途该这样转那样转,实际怎样走的,却着实记不得了。好在长安城虽大,路径却四方通达,前往朱府的路并不难找。
半柱香的功夫,江映竹早已赶到朱府西侧墙外,这是一条只供一人通行的窄道,道路上遍洒了星星点点的枯草杂木,料是为朱府供应柴火的樵夫来往所致,江映竹左右一望,又探听了一会儿,才轻轻巧巧地往墙上一蹬,借力而起,跃过两丈有余的高墙,窜入朱府之中。
江映竹的轻功不算精湛,在月宫子弟当中,也不是拔尖的,所以落地时发出了咔嗒一声,是靴子踩中石砖时,清脆的磕响声。她下意识屏息等了一等,没有动静,心里才松一口气,预备不知往哪去找,想起余何意同她说过,是在书房找到的密道,一心便只奔书房去。
等她一路奔到书房,都是犹如空室一般任人来去,休说巡夜值守,连鸟叫虫鸣都不曾闻到一星半点儿。但心急如焚的江映竹哪管这许多,径自推门而入,眼看洒了一地的古籍,更是一眼不错,往书架上翻阅,地上的书扔了一本又一本,直到她翻到一本竹简中夹了半块素绢手帕。
虽然这帕子被扯裂了,江映竹依然一眼就认得出,这是月宫弟子才有的手帕,人手一块。
果然是大师姐之物吗?
江映竹皱眉想道,余何意虽然讲的细致,却在关键之处极为含糊,她只知道朱府有个书房,书房里有个密道,但是书房的密道在哪?怎么打开?她却一无所知,不过她想,凡天下密室总有机巧秘钥,余何意能找得到,难道她就找不到吗?
江映竹暗自给自己打了打气,在房间内四处搜寻了一圈,自然一无所获,她又站定思考,要是余何意在这儿,他会怎么开始找,首先就是书架了,江映竹站在入口处端详这几个大大的博古架,看来看去,又没头绪,她本来就不是智计过人之辈,这下更是为难。
真的要回去求助余何意?不好,到时又被他拿住了把柄,拼命要挟于我,受制于人的滋味可不好过,江映竹实在受的够了。
此时天际已有鱼肚白色,鸡鸣三声,她心下愈发焦急,知道时间所剩不多,心道一探不行就二探,总会找到其中玄机的,不急于一时,且先退出再做计较。
江映竹急匆匆迈出房门,正待探望时,忽然兜头一块巨大的铁网罩来,她吓了一跳,当即急步后撤,撤了没几步,后头书房的门‘腾’得一声关上了,门板合上的风太猛,甚至吹乱了她的额发。
她‘呃’了一声,下意识拔剑,但剑身拔出一尺,那铁网已到手边,逼得她又收回剑,想提气跃走,可是一提气顿感浑身无力,江映竹心知不妙了,这像是中了什么毒,但却又不知何时中的,必定是早有人设下陷阱埋伏她。
总之被囚捉笼中雀的江映竹现今是插翅难飞,任人宰割了。
不远处,阔面方口的樊寿缓步踱出,身侧跟了一群带着黑色面具的人,他们身形都很相似,步调也是一致,至少在江映竹听起来并无区别,樊寿身侧还跟了一个佝偻着背的老者,正是朱府的管家,不过比起前一日来看,他今日憔悴很多,仿佛一柄残烛,即将熄灭。
樊寿盯着房门外被铁网罩住的江映竹,问道:“你认得她吗?”
朱管家盯了半晌,有点儿犹豫的点了点头,又摇摇头,说道:“那日宾客当中,没有这个女子,我没见过她。但是看她好像又很眼熟,嘶……”
樊寿斩钉截铁地说:“你当然眼熟,因为筵会当天,她就在你眼前经过。”
“啊?!”朱管家大为震惊,他也人老成精,被这样点拨,哪还会不知道,只是吃惊道:“难道当时的含霜,就是她?”
樊寿冷冷地说:“把她带下去,问出背后主谋是谁。”
那管家急道:“樊公,既然是如此,那伎女含霜也脱不了干系,要不是她为人搭桥铺路,这刺客焉能混进筵会里来,请快把含霜捉拿归府。”
樊寿微微皱眉,说道:“事发当日未时,风月楼已向官署报了冤情,说到含霜当日已备赴宴,不料在楼中被贼人打昏,那贼人假充了她,坐着花辇到府上来了。”
朱管家咳嗽了两声,怒斥道:“岂有这等怪事,就是老朽几个不合识她,那含霜的婢仆就没有一个认识的?一定是在合谋诓骗咱们,依老朽看,还是将含霜一并拿了为好。”
樊寿摆了摆手,也不和他计较,说道:“靖安署办案自有章法,朱管家不必着急。”
被这么一说,朱管家才知自家话说错了,拱手道:“不敢,不敢,小老头急火攻心,一时失言,请樊公不要计较,咱大人的事,但凭樊公决断,只不要让大人泉下含冤,老朽其余不敢奢望。”
樊寿道:“这女子夜探书房,背后必定还有原因,这几日我会派人来守,府上的巡夜照旧,你不要声张败露,其他的,等消息罢。”
那管家连连点头称是,送别了樊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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