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惜月做梦也想不到梁瑶珠为了维护一个还没过门的李睦年竟能做到如此地步,倘若李睦年真踏进了梁家,他岂不是要翻天?
梁瑶珠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右手,她也没想到她怎么一下犯糊涂,竟当着众人的面扇她的女儿,她本来是想叫梁惜月别说下去了,可这手根本不听她使唤。
紧接着,水盆翻了,卢阿蚬的哭声也没了。
梁惜月转过头一看,李睦年方才踢出去的腿还未收回,但他的嘴角快压不住了。
反手就是一巴掌。
李睦年捂着脸,眼睛直了,脑袋嗡嗡作响,巴掌声还在他的耳朵里打转。
他长这么大,家里家外都没有人敢这么对他,就连阿妈阿爸都不敢对他大声说话,更别提拿扫帚教训他,今天,倒是什么罪都受了一遍。
李睦年彻底笑不出来了。
梁惜月提起右手,欲再扇李睦年一巴掌,梁瑶珠挡在李睦年身前,制止她,“够了!住手!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滚!”梁惜月说,“你不让开,我连你一起扇!”
既然梁瑶珠不认她这个女儿,她也没必要当梁瑶珠是母亲,天底下没有哪个母亲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男人来扇自己的女儿!
梁瑶珠的大腿在发抖,“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梁惜月的掌心忽地贴近梁瑶珠的脸颊,梁瑶珠条件反射般闭上眼,都忘了拿手挡一挡。
梁瑶珠可是族长!其余人屏住呼吸,眼睛不敢睁开,有些热闹,凑不得。
两个巴掌声落,众人才敢踮起脚尖去瞧,还好,是李睦年的脸红了,梁瑶珠被推到一边去。
“从今往后,我不再是梁家人,更不是你梁瑶珠的女儿,以后别来烦我。”梁惜月拉着姬九思和冯蝦妹离开了梁家。
梁瑶珠搀着李睦年起来,李睦年望着梁惜月的背影似有不甘,不甘白白被人羞辱一番,日后,他定要讨回来。
*
冯蝦妹翻出冰袋给梁惜月敷脸,梁惜月伸手去拿,冯蝦妹不给,“我来!你坐着就好。”
“谢谢咯。”梁惜月居然笑得出来,梁瑶珠那巴掌扇得可重了,两个小时过去,红印子还没消呢。
“梁姨也是,下手这么重干嘛!那李睦年又不是她亲儿子,她着什么急?”冯蝦妹替梁惜月抱不平。
“不是亲儿,胜似亲儿,习惯就好。”梁惜月的脸上看不出一点悲伤,貌似早已习惯了梁瑶珠这样眼瞎。
冯蝦妹从前只以为她的家庭不幸福,梁惜月和她不一样,现在看来,每个人的家里都有些理不清的乱事,那些看似幸福美满的家庭,不过是家庭成员会演戏罢了。
“那阿蚬呢?她没事吗?”冯蝦妹见阿蚬随水一起消失,心都跟着捏紧了。
“当然没事,我们见的只不过是她的分身,李睦年伤不到她分毫,”梁惜月正在擦手,方才她的手指碰到李睦年的脸,格外的脏,“我打李睦年只因为我想打他,他害阿蚬丢了命,我打他几巴掌算轻的。”
梁惜月有些后悔,“如果我没读过书就好了,正因为我读了书,我才没打梁瑶珠,她也该打。”
姬九思和冯蝦妹没有接话,梁惜月和梁瑶珠的事算家事,她们是外人,不能掺和进去。
姬九思转移话题,“冯久旺家出现的鬼是什么?”
“不知道。”冯蝦妹转头看着梁惜月。
梁惜月摊手,“你俩看我也没用,我也不知道。”
事实上,梁惜月可能知道,只是她不敢说,尤其不敢当着冯蝦妹的面说,那个鬼长得有点像冯佬狗。这儿,只有她见过冯佬狗的死相,他的脸上有数不清的窟窿......
既然梁惜月能招来卢阿蚬,那她是不是也能招来冯佬狗?冯蝦妹好几次张嘴想要求梁惜月帮忙,可话每每到了嘴边,就是说不出口。
“有话直说。”梁惜月看不下去了。
冯蝦妹说,“能不能麻烦你再招一次魂?”
“招谁?”
“冯佬狗。”
姬九思看向梁惜月,她右手食指指尖的伤口才愈合,又要再割开吗?
“行,你去打水吧。”梁惜月支开冯蝦妹。
姬九思坐到梁惜月身边,小声问,“你确定你不会受伤吗?不要硬着头皮上。”
“应该不会吧。”梁惜月抱有侥幸心理,醒婆只教她怎么招魂,没说招魂一天能使几次,更没说怎么送魂。
冯蝦妹是朋友,她不好意思不帮她的忙,而且她提的要求也不过分,是在她能力范围内能做到的事......
*
月亮依旧正圆,皎洁的月光洒在船头,梁惜月捧着刚饮过血的定水珠,在心中默念,“冯佬狗,我是梁惜月,冯蝦妹想见见你,你愿意现身吗?”
眼前的海水纹丝不动。
“冯佬狗,我是梁惜月,冯蝦妹想见见你,你愿意现身吗?”
水还是没动。
“冯蝦妹真的很想见你,你愿意现身吗?”
水迟迟未动。
醒婆说过,事不过三,喊三遍还不应,说明它不想见人,就不要勉强了。
梁惜月将定水珠收了回去,“好了。”
冯蝦妹的期待落了空,眼前是一望无际的海面。
“他藏起来了?”
“失败了,他没出来。”梁惜月躺下,眼皮困得抬都抬不起来。
冯蝦妹垂下头,什么话也没说。
海上升起一个黑影,自月中徐徐走向疍艇。
姬九思拍着她们的手臂,“快看,那是不是冯佬狗。”
冯蝦妹爬到船头一望,那黑影走路时同手同脚,极其别扭,像极了冯佬狗。
“是他。”
姬九思扶起累得直不起腰的梁惜月,梁惜月惊喜地看着姬九思,“我成功了?”
姬九思点头。
梁惜月胆大又走运,幸好没出什么事。
*
“阿姐。”冯佬狗披着长袍,帽子大得遮住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下巴。
冯蝦妹问他,“你在下面过得好吗?”
“阿姐不用担心,倒是你,都瘦了。”
“你把帽子取下来,让阿姐好好看看你。”
冯佬狗的帽子往下滑,直接挡住了下巴,“不,我现在很丑,会吓到你。”
冯蝦妹心酸,“我不会嫌弃你!”
“可是我会嫌弃我自己,阿姐就给我留点面子吧。”
姬九思给梁惜月指了指他袖口露出的手,那双白得刺眼的手、乌紫色的指甲......似曾相识。
梁惜月大着胆子问冯佬狗,“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冯久旺家,”冯佬狗扯了一下帽子,这下连他的脖子都遮住了,“所以我才戴着帽子......总之,阿姐,冯久明的事你别管了,你是人,就该好好活着,那些事,我来处理。”
平平无奇的一句话,姬九思却获得不少消息,冯佬狗知道冯久明、冯久旺与冯安平的死有关,冯安平死的那天,他一定看到了什么。
冯蝦妹替姬九思问出她心中所想,“什么意思?你到底都知道些什么?”
冯佬狗打起马虎眼,“我其实和你们知道的差不多。”
“别跟我兜圈子,就算你成了鬼,你也还是我弟,我不信,我还收拾不了你。”冯蝦妹握拳在冯佬狗眼前晃了几下。
冯佬狗立马抱头蹲下,“我说,我说还不行嘛,别打我。”
冯蝦妹转身问姬九思和梁惜月,“你们想先听哪个?”
“冯久旺。”梁惜月抢答,正合了姬九思的意。
冯佬狗撑着膝盖似要站着说话,冯蝦妹只瞟了他一眼,冯佬狗的膝盖又弯了回去,老老实实地蹲着。
“你们跳下树后,我也走了,所以我们从冯久旺那儿听到的是一样的。”
冯蝦妹掰手指掰得咔咔响,“别说废话。”
“我找冯久旺是因为我怀疑他有问题,而我怀疑他有问题是因为他给过阿妈很多钱,你也知道,冯久明一向不让我们与冯久旺来往,所以冯久旺通常是在冯久明不在家的日子上门来找阿妈,但阿妈从来没收过他的钱,我就纳闷了,阿妈也没给过他什么,他平白无故送钱干嘛?人傻钱多呀?”
“既然我都成了鬼,正好可以吓吓他,说不定他就招了......他一点都不经吓,我还没即兴发挥呢,他什么都说了。”
梁惜月心想,但凡是个人看了冯佬狗那张脸,无论胆子多大,都会复盘一下过去,看看有没有做了什么亏心事。
冯蝦妹听出不对劲,“阿妈和冯久明死的事,你又知道多少?你怎么会怀疑到冯久旺的头上?”
“你确定要听下去吗?”
“废话!快点说。”冯蝦妹打了一下冯佬狗的头。
冯佬狗的袖子塞进了宽帽,看不清他在做什么动作,只听见他说,“那天,我看见冯久明把阿妈的脑袋往水里按,我当时就在想,是不是阿妈私下见冯久旺的事被他发现了,他这是在惩罚阿妈,但阿婆告诉我,阿妈和阿爸是在玩游戏,叫我别去打扰他们,我信了阿婆的话,便跟着她出去买菜。”
“那天阿婆也特别奇怪,一向节俭的她给我买了糖果,叫我慢慢吃了再回家,阿妈不准我吃糖果,所以我走得尤其的慢。可往常再晚回家,阿妈一定在家做好了饭,但那天没有,饭桌是空的,海面上也是空无一人,阿妈的房间也没人......”
冯蝦妹听得崩溃大喊,“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试了,但你打断了我呀,每当我想要找你说话,你就说你很累、你很忙,我该怎么开口?我也告诉过阿婆,可阿婆说我得了抑郁症会产生幻觉,那天她没有来过我们家,阿妈和阿爸也没有玩按脑袋的游戏,阿婆还嘱咐我别说出去,别人不会信我,只会把我当疯子。”
他的话听着貌似很有道理,谁会相信得了抑郁症的人说的话?他听起来好像一点错都没有,但事实果真如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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