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姬九归是端着米糊进房,姬映云的脸色明显变好,与前几天对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
姬九耀扶着姬映云坐起来,姬九归在床边坐下,拿起勺子正要吹凉米糊,姬映云主动拿过勺子。
“我自己吃吧。”
姬映云难得对吃饭这么积极,姬九归将碗也递给了她,“好。”
没吃上三口,姬映云原封不动地吐了出来,米糊不再是米糊,而是血糊。
这时,姜言栀推门而入,见状,不惊,似乎早已料到姬映云的病情发展。
姬九归赶紧起身让开,给姜言栀腾出空位。
一分钟后,姜言栀把脉结束,她从包里拿出六颗黑不溜秋且散发难闻气味的药丸,嘱咐姬九归每日早饭后一定要看着姬映云用凉白开送服。
姬九耀左手捏着药丸在鼻孔附近来回溜达了一下,然后迅速捂紧鼻子,“我能问一下,这是什么吗?用什么做的?”
姜言栀拿走药丸,放进药瓶,“你不会想要知道的,不放心的话,就别吃了。”
姜言栀不是在卖关子,而是绝大多数病人在听到这药丸的成分后,她们都选择拒绝服用。
因为这药丸是由某些动物粪便、某些植物皮屑以及墙灰香灰等构成。
平时人类最嫌弃什么,它在药丸里头发挥的作用就越大。
至于药丸的名字,姜言栀没取,它就叫药丸,其名无比接地气。
“诶,别别别,别跟他计较,”姬九归将药丸拿了回来,“如果连你都没有办法,其他的大夫就更没有办法了。”
姜言栀站到一旁去,“现在就可以吃一颗,得赶在午时前。”
仆人递来一杯凉白开,姬九归取一颗药丸放在姬映云手心,姬映云面露难色,但还是一口气吞了下去。
不吃?一会儿验血,怎么给姬九思撑场子?
姬映云一想到姬九思,就算姜言栀给她开的药方是碎玻璃片,她也敢吞下去。
咽下药丸后,苦味直达舌根,臭味直冲脑门,姬映云的脸更扭曲了。
“实在不行就吐出来吧。”姬九归看不下去了。
姬映云强撑着说,“没事,我可以。”
“十分钟后起效,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房啦。”姜言栀背起包,回到自个儿的房间。
姬九思大大咧咧地躺在床上,将睡未睡,梁惜月和任如初坐在凳子上吃着刚才买来的牛肉饼和茉莉花茶,全无紧张的气氛,她们倒像是来这里旅游的游客。
“吃吗?”梁惜月将未拆封的牛肉饼递给姜言栀。
姜言栀接过,又放在桌上,“谢谢,我饿了再吃。”
换以前,姜言栀早就开动,但现在,她不了。
这些年,她渐渐明白师父为何一直少吃,少吃则胃安,胃不安则易带出无穷的祸患,譬如嗜睡、头脑不清醒......
刚刚饱就是她停筷停手的标准。
做事也一样,不做最差,也不求最好,只求刚刚好。
就像给药丸取名,药丸就叫药丸,而不是什么九转还魂丹、起死回生丸或续命丹......
这些名字都太招摇,容易引起有心之人的关注。
世人皆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若是祸害即将死去,祸害或关心祸害的人不想让他死,又恰好听见能为他续命的药丸,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搞到手且不让药方落入他人之手。
药方一旦被垄断,那无辜的将死好人又该怎么办?
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让他们知道这药丸,让药丸变得普普通通,而最好的办法就是起个俗名,俗得不能再俗的名字。
姜言栀挨着梁惜月坐下,从包里翻出装药瓶的荷包,任如初一下想到替姬九思追回钱包的男人,便问姬九思,“你认识捡钱包那个人吗?”
姬九思闭着眼睛答,“肯定不认识啊,你看他肤色也看得出来,他是本地人。”
的确,那人全身黝黑,一看就知道是长年暴露在日光下,被紫外线晒成那样。
任如初又问,“那他为什么要见义勇为?他被踹得可不轻。”
梁惜月抢答,“黄鼠狼给鸡拜年呗,一个陌生男人能对一个陌生女人安什么好心?姬九思既不认识他,又没救过他命,更没给过他什么好处。”
这正是姬九思所想,她从不相信陌生男人会有善意,大多都是有所图。
他们图什么,她不知道,也懒得想。
只要远离就没有困扰。
姬九思开始后悔,“本来经费就紧张,我应该脸皮再厚点,不请他吃米线。”
姜言栀倒从另一个角度安慰姬九思,“你再睡一会儿吧,睡醒了,你就会忘掉这事。”
姬九思果真迷迷糊糊地进入梦乡。
冯安平正牵着她的手在雾里奔跑,她抬头一望,没有太阳,低头一看,没有草地,伸手一抓,抓了个空。
姬九思问,“我们要去哪儿?”
冯安平回头嘘了一声,竖起手指,“秘密。”
“又是有人在监视我们?”
冯安平点头。
“那你何时能告诉我?我已经到云南了。”
“快了。”
冯安平的步伐越来越快,姬九思快跟不上了。
紧接着,姬九思脚尖离地,她慌张地看着冯安平,又转头看向后面,后面出现一大团人形黑影。
“是他们在追我们?”
“别说话,他们会发现的。”
冯安平跑得更快了,姬九思感觉她的身体快要被雾给撕碎,黑影也离她们越来越近。
就在黑影的手快要抓住她的脚踝时,冯安平将她甩进一个大石头的裂缝中,没错,真的是裂缝,不是门。
而后,冯安平也钻了进来,裂缝合上,黑影被挡在外面。
冯安平说,“我们回家了。”
回家?我们?姬九思摸不着头脑。
“对,就是我们。”
冯安平指向前方的石门,石门的上边刻了三个大字,无名寨。
无名寨,说无名却有名,这名字取得可真有意思。
冯安平向她伸出一只手,她的手刚搭上去,准备站起来。
她就发现眼前的景象变了。
拉她起来的人是姜言栀,根本不是冯安平。
“姬九归来接你了。”姜言栀说。
姬九思立马起床洗了把脸漱了下口,脑子清醒了不少。
梦的事暂时先放在一边不管,现下得去验血,验血是正事。
去的路上,姬九归告诉她,姬家人都回来了,包括在外读书工作的几个哥哥们,但姬九归让她别担心,哥哥们和舅舅不一样,他们都是认死理的人,不会乱起哄。
姬九思提出假设,“如果验血验出来,我不是姬映云亲生的呢?”
姬九归斩钉截铁地否认这个假设,“不可能,你们太像了。”
“我真是一点没看出来。”姬九思说的是真的,她从没觉得她和姬映云哪里长得像,但别人偏偏说她们很像,搞得她有点怀疑她和别人的眼睛是不是不太一样。
她们聊着聊着就走到了正厅。
厅里厅外都站满了人,而在这种场合能坐下的都是有身份的人,二舅和四舅坐在左边,支持验血的几个舅舅坐在右边,他们好像是分派别坐座位。
这手段,跟小学生划三八线有什么区别?
姬映云坐在上方朝她们挥手,意思是叫姬九归带姬九思到她那里去。
姬九思观察到姬映云整个人容光焕发,似是脱胎换骨,一点都不像是得了绝症的将死之人。
而要想走到姬映云身边,必定从中间穿过。
灼热的目光投向姬九思,姬九思觉得她的脸快被盯穿了,密密麻麻的全是洞。
他们的眼神中皆是怀疑、审判,搞得她好像真做了什么坏事一样。
姬九归悄悄对她说,“别转头看他们,看母亲,看她就行。”
姬映云的眼中只有失而复得的喜悦。
姬映云抓住了姬九思的手,姬九思暗暗地呼了一口气,没让人察觉到她的畏惧。
姬映云说,“别紧张,有我在,他们不敢拿你怎样。”
而他们不敢拿她怎样的前提是,她是姬映云的大女儿,如果不是,姬映云会护住她吗?
姬九思的答案是不会,但她还是僵硬地点了点头。
厅里吵闹得似有千万只苍蝇在嗡嗡叫,二舅合起扇子,往桌上一敲,各归各位,顿时安静下来,只听得见不太规律的呼吸声。
姬映云往下一扫,六舅的位置上没有人,便问二舅,“他人呢?不是他提出来验血吗?他怎么还缺席了?”
这时,三舅和七舅弯下腰系鞋带,头比木凳还低。
姬九归很难不怀疑下毒的事能和他们脱得了干系。
二舅说,“他有事出远门了。”
他不打算将这事告诉姬映云,反正该死的人都死了,活人没办法惩罚死人。
“什么事能比验血还重要?”
“不知道他的,”二舅打起马虎眼,“不碍事,午时已到,我们开始验血吧。”
反正三舅和七舅也在,他们看到了,就等于六舅也看到了,就算后面六舅再怎么想抵赖,也无理可说。
姬映云便说,“取水来。”
姬九归端来一碗清水,绕着众人走了一圈,证明没人在水里加了作弊的东西。
姬九耀将一把小刀递给姬映云,姬映云在右手中指指尖划了一个小口,一滴血落入水中。
然后,姬九耀将另一把小刀递给姬九思,姬九思也在右手中指指尖划开一个小口,可是另一滴血滴半天也滴不出来。
最后还是姬九思狠下心,就着原来的小口子再划开一些,拿大拇指挤压中指指腹,那滴血才不情不愿地跳进水里。
二舅和四舅稳坐在位置上,不慌不忙,反之,三舅和七舅迫不及待地冲到碗前,也不顾面子不面子了,生怕揪不着姬九思的“小辫子”,他们就差没把自己那点小心思写在脸上——姬九思千万不能是姬映云的女儿。
其余人皆是伸长脖子去瞧,但也不敢真的凑过去。
三舅和七舅是姬映云的亲弟弟,他们再怎么胡来,姬映云也得看在她母亲的面子上放他们一马,但外人就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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