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门口，我想起那一晚。我们两人被淋得像落汤鸡，时景遇在我前面按智能门锁，传来“密码错误”。
我说，这真是你的别墅？时景遇的手在流血，不太灵敏。他示意我来输密码:“私闯民宅，你闯不闯？”
我笑:“闯！”
按门铃前，我输了下密码。
他没有修改密码。
与此同时，房门被打开。时景遇神态自若:“又是你，找我有事？”
“时景遇。”我拉住时景遇，将他的袖子卷起，大大小小的可怖刀痕被展现，他在自残，“如果你真的失忆了，为什么要伤害自己。”
时景遇脸色惨白，他慌乱地缩回手，自顾自进屋，客厅昏暗，他没有开灯，瘫坐在沙发，苦涩道:“你从未忘记我对你做过的事。”
“你是指你囚禁我，不让我见一点阳光，拿锁链锁我，把蜘蛛、蛇扔我身上，用电电我，掐我脖子，从精神到□□折磨我，逼我向你屈服的事？我又没有失忆，怎么可能会忘记。同样的话我也可以送给你，伤害是既定事实，能逃脱，是我的本事和幸运，没对我造成多大影响，是我心理素质好，不代表伤害不存在。
时景遇，最后一次见面，我希望你带着无尽的痛苦好好活着，这是我对你的最后祝福。”
哽咽声骤然在昏暗的屋内响起，他在大口大口地喘气，缓了许久。
“我分不清。我是更后悔信了你的鬼话，伤害了我生命中一个很重要的人，还是更后悔，关了你七天，让我们这辈子再也做不了朋友……我分不清，所以我只能失忆。”
原来抛弃他的人也有我。
透过正午昏暗的阳光，我看见他蜷缩成一团，用手捂住眼睛，肩膀不受控地颤抖着。隔得有点远，我看不清他的眼泪是否顺着指缝流下。
我想，该离开了。
他冲我背影喊了一声:“二十一。”
我顿住脚步，没有回头。
“二十一号真的是你的生日吗？”
“是。是挺巧。”
身后，三七的哭声像小兽的哀鸣。
走出别墅，外面依旧阳光明媚。
脑子里突然传来久违的机械嗓音。
“宿主，我回来了！”
几秒后——
“你疯了！还想不想回家了？”
系统竟然苏醒了。
“嗯，抹杀我吧。”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宿主，应该还有救的，虽然死了一个，但他死前爱的人是原主，这算是漏洞，现在直播间的流量不错，公司会考虑你的价值。”
有个人被人贩子拐到深山，无论怎样都逃不掉。有两条路，第一条，来自前受害者的劝说，你忍两年，他们放下戒备心，你就可以逃走了。第二条，将老鼠药投到井里。
你在乱想什么？我们难道不是各有所图，平等交易。
那叫威逼利诱。
……
十二月，寒冬时节。
圣诞节的前几日，商铺门口纷纷摆上装饰彩灯的圣诞树，万家灯火。
和林屿白出门去逛夜市。熙来攘往，不知不觉逛到江边，路过一摊位，姑娘吆喝:“美女帅哥，扫码可以免费送个红苹果哦。”
林屿白去扫了个码。我觉着那些包装盒挺好看，透明的盒子一圈印着创意雪人、圣诞树、happy，最上方系了个红色蝴蝶结，像糖果盒。
对面低领内搭，外披白色长大衣的男人，在凛冽的寒风中很是潇洒，他将提着的盒子递给我:“送你了。”
里面的苹果过于漂亮，我揭开盖子，捧着底座轻咬一口，眼睛不由亮了亮:“是苹果形状的蛋糕耶。”
糖度刚好。
头顶突然传来“砰”的一声，抬头，是绚烂的烟花盛宴，五彩斑斓，比彩灯和星空更熠熠生辉。
烟花散去，空中出现了许多光点。
是来自无人机组成的祝福，是他对所言，是这个世界赠与我的惊喜。
祝:阿辞，生日快乐，万喜万般宜。
愿: 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紧跟着第二波烟花继续燃放，这个世界万家灯火，不及他为我点一盏灯。我恍然回神，看向身旁人，他的视线为我停留，四目相对，烟花声与周围人的惊叹声渐渐消散，我还是觉得他的笑容更耀眼。
夜空没了动静，我将苹果蛋糕重新装好，林屿白先开口:“蛋糕是我自己做的，味道还好吗？”
“蛋糕、烟花、祝福都很好，可惜我在原来的世界，不缺人为我准备这些，不然我一定会更感动的！”
我说了大实话，林屿白只是笑。
“你在原来世界，长什么样？”
“……反正你不可能见到我。”
“是，我们存在于两个世界。”
情绪不明的话随着风飘散，夜晚的温度低，他不怕冷，我倒有点冷。
“林屿白，一直以来你帮了我很多忙，我从未还你，你想要我怎么还你？只要我能给你的，我会给你，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去做。”
林屿白的神色晦暗不明:“算了。我想要你做的事，你一定不会愿意。”
“林屿白，我不会问你是什么事，我这个人，没有高尚的品质，你不让我报答，我是真的不会报答。”
我一脸认真。第三波烟花在空中绽放之前，他靠近我的耳畔，伴随着梦幻的烟火声，他说了一句话。
至此烟花结束，我看着他的眼睛。
“你，刚刚说的什么？”
“不重要。”对于我的不解，林屿白露出没心没肺的笑。
林屿白对我的亲昵称呼，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我们在电梯里分别，他如同往常：“晚安，林朝辞。”
晚安，二哥，林屿白。
大晚上吃了个小蛋糕，失眠许久。
从司家人手里得到一个U盘，虽然只是冰山一角的罪证，足够威胁司城掣。
我去参加了南柯的葬礼，由于某人不接受她的死亡事实，拖了几个月才松口让南柯的家人办丧事。
这天，我身穿黑色，盘了个发，带着黑色口罩，做了一件不太光彩的事。很成功，没人会想到有人在葬礼上调换骨灰盒。回家的路上，我被人以威胁的方式请上黑色轿车。
临近傍晚，我被带到一家废旧工厂的顶楼，除了绑架我的人，我看见了司城掣，他问，U盘在哪。
“南柯，让我留你一命。”
警告意味十足，他给我次机会。
我跌坐在地上，伸手探入掉落一旁的背包，身旁持枪指着我的人一把抢过去，在空中翻转，包里面的东西全部洒落，一只瓷罐应声碎裂，我发出惊呼：“南柯的骨灰——”
这突如其来的一击，让司城掣始料未及，他的脸上浮现一丝慌乱，动作笨拙，试图把地上的东西复原。
瞧着他的可笑行为，我再也控制不住嘲笑：“司城掣，你果然眼瞎，看不出来这只是一些沙，哦，我刚才在路上捡的。”
南柯的骨灰已随风飘散，那些活人谁都不配祭奠她，愿她下辈子能够自由自在，不被任何人左右。
司城掣彻底被激怒，他夺过手下的枪，上膛，“你找死。南柯怎么会救你这样的人，是你害死了她。”
“别把错怪我身上，现在装什么深情，当初殷南柯一个活生生的人站在你面前，你不相信，去信什么狗屁心声。是你把她逼到地狱的啊，只要对她一点好，哪怕只是一点点……对了，她写了封遗书你知道吗？里面有提起你，就在我外套兜里。”
司城掣收起枪，蹲下身子，我拔下头上的簪子，锋利的簪尾沾上眼皮的血迹，他的手下大喊一声司爷。
作案工具掉落在地上，司城掣捂住被划破的伤口，关键时候他有所察觉地躲开，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我像胜利者般大笑、挑衅：“哈哈哈哈哈司城掣，你忘了南柯的遗言是你眼盲心瞎——你杀了我，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杀了我啊。”
我准备迎来自己的结局，却没有想到还能再见到他，赶到这的人毫不犹豫地扑向了司城掣。
为什么，我们不是说好的。我的身上一直有定位求救器，明明说好的我逼司城掣对我动手，他只要报个警，让我死在明晃晃的台面上就好。
队友冲进来就是干，我也不能拖后腿，干脆捡起簪子与另一人拼了。
那把枪是消音的，我不知道他们谁胜谁负，外面传来一阵阵代表希望的警鸣声，我想今天能否走出这。
还是不能。即便学了些防身术还是落得同归于尽的结局，脚没站稳掉下高楼的那一瞬间，有一只手抓住了我。
林屿白。
拉住我的那只手血流不止。
他说，林朝辞，抓紧了。
脑海里的系统说，宿主，司城掣还没晕，有危险。
“你快放手，司城掣还有意识，小心他袭击你。”
「坚持住，警察已经来了……」
我强行打断他：“林屿白！我已经完成任务了，死了就可以回家了，你能不能别阻碍我回家。”
“真的？”
“真的。”
林屿白，我骗过很多人，在原来的世界，在这个世界。
唯有你，我只是想要你过得好。
再次得到答案的林屿白，睫毛沾着水珠，笑容苦涩不达眼底，他将我的手攥得更紧，沙哑的嗓音从喉咙中艰难挤出：“可是，我舍不得。”
舍不得，舍不得什么，何必舍不得。我掰开他的手，语气轻松：“林屿白，煽情不适合你，忘了我。”
“林朝辞——”
有人呼喊我的名字。
疼痛来自五脏六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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