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梦中倩影

仲夏的Z大学。

午后的阳光照进B号教学楼第三层最靠边的教室,热烈混合些刺眼,于是向阳侧的窗帘总是被人拉起,帘轨由于年久失修,不免卡顿,导致窗帘没有那么紧密贴合,弥留一条细小的缝。教室内的同学都不谋而合地靠着背阴面分排而坐,只剩下一束光线从缝中钻入,投影在泛黄的桌面上,尘埃在光束内跳跃舞蹈,欢脱寂寥。教室末尾立式空调无声地吐露着冷气,一人的声音在空旷的教室里算不上是抑扬顿挫,倒很有催眠效果:

“他认为对一个钟是同时发生的事件,对另一个钟不一定是同时的,同时有了相对性。在两个有相对运动的坐标系中,测量两个特定点之间的距离得到的数值不再相等。距离也有了相对性。有了这种相对性,爱因斯坦才得以思考 ...”

习惯坐在后排的程偲偲手执一根碳墨水笔,边听讲台上老教授在唾沫横飞,边在课本上快速书写记录。一头雅黑的齐腰长发,不曾经过任何烫染,有如水洗过一般熨帖柔顺,以一条皮筋随意束成马尾,几缕发丝散落下来,伴在昳丽的侧颜,显的几分清冷。一双褐瞳,在讲台与课本间忙碌,眼眸中流转着闪耀星河,双唇虽略薄却又不失风韵,只是由于没有休息好,带有些许的苍白,整体轮廓细腻分明,恰到好处的体现柔和之美,宛若春日绯樱,直叫人想要轻轻折下,托于手上,轻吻它芳泽。而她今天身着一件简单的条纹T恤,牛仔短裤下露出纤长的腿,这般长相身材无论走在哪里都会是焦点,惹人不禁多看几眼,更何况是女生极度匮乏的工科大学物理系。而她更是全系出了名的学霸,大三未结束,更是拿到了直博国内某名校的资格,名副其实的才貌双全。以往课上她的手头不曾有过空闲,可今天不同,这满页的笔记,倒是她强作精神的最后方法。程偲偲揉了揉眉心,想到接连几日听舍友哭诉了她的血泪恋爱史,今早愣是到凌晨三点才得以合眼,倦意再也抵挡不住,昏昏沉沉,恍恍惚惚,将她牵入了未曾名的画廊。

白色,瞬间透进刺眼的白色,忙拿手挡住了双眼,片刻后才缓慢放下眯着眼仔细瞧望起周遭。

霰雪漫天而下,一粒一粒轻轻飘飘,却又气势汹汹,它们有一个共同的目标,那便是吞没,将一切都吞没,雪花无声地落在肩头,棱角分明晶莹剔透,许久也不曾晕开,它们成功将大地覆盖上一床巨大的白褥。凛冽的北风呼啸在耳边,像怨鬼撕叫着,大约是前世受尽苦痛又无处诉说,终选择飘摇凡尘不肯轮回。立在这苍茫的中心,一眼望不见边际,或者说这里已经是边际,再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满目流动而又静止的白色,天和地,城与山,再没有比此刻更为静谧统一。

这场大雪不知从何时开始下起,更不知何时会停歇。

这里是哪里,自是无人回答。她想要挪动步子,却发现足下似缚千斤般迈不开,好像有人曾叮嘱她莫要离开,因此她一步也再无法离开。

哒。。。哒。。。哒。。。模糊的几个音由远及近,细细分辨,似是马蹄声,声音没有重叠,该只一匹。果不其然,一个身影缓缓映入眼帘,那是一匹洁白无瑕的骏马,高傲地昂着头,坚毅望着一个方向,它同周围的背景无差别嵌合,唯有马蹄处荡开的尘雪吟唱出一支遥远的歌。而骑马之人身着一袭素衣,披一件白貂外衫,长衣下摆摇曳,揽尽一世芳华,于白光深处书写旖旎画卷。一手执着缰绳,一手负剑,那剑柄处的一缕红缨格外显眼,缨须随风飞扬,是这个黑白世界唯一的暖色。

不知是那人推开了风雪款款而来,还是白雪自动退到两侧,为她让出一条路。

飘摇间仿佛时空流转千年,马蹄悠扬,思绪源远。

那人策马缓缓靠近,拉动缰绳,不偏不倚停在她的身畔。

不知名的滚烫液体从眼角坠落,滴入积雪,砸出两个小孔。来了,她知道的,那人一定会来,即使相思入骨,苦到几经绝望,绝望之后还是不变的等待,因为那人曾说过会再见,于是她一直这样坚信着。

从望见一人一马到此时那人就在她的眼前,明明顷刻的时间,却仿佛历经了几度流年。

那人微微俯身,伸出纤长的手来,温言道:

“我来晚了。”

大雪一瞬也不曾停歇,朦胧之中看不清楚马上之人容颜,却仍可猜想到那人此刻微微上扬的唇边,毕竟终于见到终此一生想要守护的,人世间最为美好的存在啊。她缓缓伸出手去握住,仿佛仍不敢相信此刻的相聚,直至她的手心传来熟悉的温度。随即那人便手臂发力,将她轻轻提起,罢了,手抚上她纤细的腰肢,稳稳托起驾于马上。再顺手解下自己身上的外衫替她披上。她不禁向后靠了靠,窝在身后之人怀中,侧身抬眸对上了那人炽热而又温柔的目光,相顾一笑虽无言,却胜万千玲珑词句。

“驾”白马领着二人再度掀起尘雪,将一片浮华留于身后,慢慢淡出这苍茫天地。

“阿。。阿嚏”程偲偲一个激灵醒了过来,不知是因为空调冷气一直对着后排吹还是因为梦境中的一切都隐约向她透露着寒意,她感到些许凉,随即看了看表,这节课将将过去了三十分钟,她却感觉做了一个十分冗长的梦。哪怕感觉这么真实,原来也不过是一场梦,梦里白雪落肩头,实则艳阳伴鸣蝉。“今我来思,雨雪霏霏”醒了脑海中一直徘徊着这一句,诗经描绘的,莫不就是她梦里的景象。明明很美丽,又美的让人心碎。

不过现在更为心碎的是,她居然在课上睡着了,要知道她从来不曾在课上打过盹,无论通识,更别提专业课了,这场三十分钟的绮丽也全托舍友的“福”啊,下课得问老师拷贝一下资料回去补了,想到这儿程偲偲按了按太阳穴,摇摇头,精神稍有恢复,便继续听课。

“嚯...”一个白影掠过,惊的她坐成一个笔直,只见一件白色衬衫安稳地落在了她的桌边,衬衣上带着少年清爽的阳光味道。朝投递方向望去,一个干净的少年正对着她咧嘴笑着,指着衣服同时做了个穿衣的动作,程偲偲知道这是洪侻听到喷嚏声怕自己着凉的,不由莞尔,也朝着那个方向用唇语说了声“谢谢”。少年看到后笑的更为灿烂了,这笑容足以融化这世间所有的坚冰,连这座城市六月的阳光也及不上他一半的浓烈。旁人只听说洪侻在X大是出了名的暖,再加上俊俏的颜值,一直以高票位居校草评比榜榜首。他在校篮球赛的时候收到的矿泉水跟饮料,收集起来可以绕地球两圈,更有学妹千方百计打听他修的选修课,只为能够在那一个半小时的大课堂里离他更近一点,仿佛距离拉近了,心自然会靠在一起一样。而校内别的系很多女生见到洪侻也都会拉拉身边闺蜜的衣袖示意,然后红面低头。他确实如冬阳一般纯粹温暖,那么努力的燃烧着一片赤诚。但人们却不知他的暖也始终都有一个中心,而他尽全力想要融化的那一个圆心却总是以恰到好处的半径将他圈出在外。

世间之人大多如此,一颗心那么大,装的下山川湖泊,纳的进诗和远方,但是眼光却又那么枯瘦,除了他,还是他,而他的眼里又是另一个谁呢。心仪的人就在城内,你却站在城外,一望可相见,一步隔重峦,而这城门恰恰又只能从内侧推开,无论外力多汹涌到最后都是一场徒劳。

“叮。。。”解放的铃声终于响起,上完本学期最后一节课,同学都飞速收拾好冲出了教室。隐约有听到几个学生埋怨“又没有听懂啊什么鬼”,“XX教授上课真的无聊还不给资料备考”诸如此类的话。程偲偲也开始慢条斯理的整理起自己的东西。

“啧啧,居然有生之年能瞧见大学霸上课睡觉,真是无憾了无憾了。”伴随着耳边响起的声音,还有右后方突然露出一个脑袋。不用看也知道是谁,于是程偲偲并未抬头,继续整理她手头的东西,嘴角却不着痕迹上扬了下,回到:“啧啧,大帅哥居然不急着去打你的深渊联赛,也是难得。”收拾完东西,她将披着的衬衣脱下,捋平袖口和领口处,递还给了身后的人,背上单肩包起身。洪侻搔了搔脑袋,爽朗一笑“那哪能有你重要啊”说罢跟在她身侧,出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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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笠冬雪
连载中巢菜vv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