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三月,江南草长。
程偲偲一早起来,推开窗牖,迎接她的便是墨园的春色,心情亦不免舒畅了起来。她走出屋子,在一棵垂柳前驻足,伸出手点了点枝梢上抽出的嫩芽,念道:“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她不禁想到了自己的家乡,那个上千年来无数文人骚客打造的乌托邦,想必不久后,太子湾的郁金香就要盛放了吧。
突然,耳边传来“嗖嗖”的声音,她这才注意到,在一片隐匿的绿色后面,那个跃动的身影。
稍微走近了些,原是宥连澍身着一袭白衫在练剑,她右手擎剑,步伐轻盈,忽而侧身旋转,忽而腾空跃起,剑人归一,招式快的令人眼花缭乱,能捕捉到的唯有朝阳下闪耀的银光。突然,宥连澍翻身将麒麟宝剑掷上青空,随即踏着乌桕笔直高耸的树干向上,稳稳接住了下落的宝剑后在空中翻腾两圈后轻盈着地,执剑的右腕稍放松,剑尖微上翘,身体微前倾,目视剑尖,眼中尽是冷峻。
此时,空中掠过一道灰黑色的影子直冲宥连澍而去,程偲偲连忙从树后方跳出来,紧张的出声“小心啊”,却只看到剑尖上停着一只上体及翼面为灰黑色,眼后有明显白色眉斑,尾翼修长的苍鹰,锋利如钩的爪子牢牢抓住剑尖,嗜血的双目直勾勾的盯着程偲偲,凌空长啸,凶残之状,令程偲偲不寒而栗。
宥连澍把剑收回负在背部,厉声道“风影,休要无理”,说罢伸出左臂,那只苍鹰便极为默契地停到了宥连澍的臂膀上。宥连澍转过身子面对着程偲偲,弯起嘴角似是抱歉的笑了笑,开口道“吓到你了,别怕,你去问翠儿讨些生肉,喂给它,它便认得你了”。
程偲偲出生南方小城,最多只在《动物世界》看到过鹰击长空的画面,现实生活中哪里遇到过这样的猛禽,吓得点头如捣蒜,赶紧奔去内厨,片刻又赶紧奔回来。可她还是跟风影保持着两米距离不敢靠近,一边懊恼着自己的胆小,一边又不可避免手指的颤抖,始终鼓不起勇气上前。宥连澍见状嘴角不自觉上扬,温声道“我在这,它不会伤害你,来,试试看。”程偲偲听到后感到心安很多,可能连她自己也没有察觉到,只要有宥连澍在的地方,她总是会感到莫名心安。一跺脚一咬牙,安慰自己:上就上吧,人生本就该在无数次突破自我中成长。于是她硬着头皮一点点挪了过去,用挪这个字一点也不夸张,如果说樱花下落的速度是秒速五厘米,那她此刻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可还没等程偲偲完全靠近,风影便如一阵风飞上前叼走了她手上的肉块,仅咀嚼两下便吞咽了下去,随后恢复先前的目光继续盯着程偲偲。
风影风影,来去无踪,快如霹雳。
程偲偲整个人都愣在那里一动不动,刚还在想着自己颇有一种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手上的肉就不见了踪影,磕磕巴巴地说:“它它它,这样看着我可是还未吃饱?”宥连澍颔首默认,程偲偲,忙不迭又奔回了厨房,然后拿来了一块更大些的生肉来,这下她胆子可大了些,快步走到了风影面前,把肉递过去,风影见状欢乐地叼过肉块,顾自己吃了起来。
一大块肉不一会儿就下肚了,这下它满足的舔了舔翼下,随后竟然用脑袋蹭程偲偲的手掌。
“呵呵呵,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怕,那么大只也会撒娇啊”程偲偲笑着对掌下的风影说。宥连澍看到这一场景,也不禁莞尔,“这家伙,总是先记吃,再记人。”
这时候,翠儿已将丰盛的早膳端上了桌,并在轩内唤了一声“将军,用早膳啦。”宥连澍听到后对身边的程偲偲说“一起吧”,然后径自走进了轩内。她将剑交给了翠儿收起来,走到洗漱架前用清水洗过手擦干,回到餐桌前坐下拿起一个绿豆糕小口吃了起来,“几月未见,翠儿你的手艺更是精湛了”。翠儿听后脸颊上瞬间抹上红晕,她是那种不算美艳的长相,但是特别俏皮可爱的类型,笑起来还有两个梨窝。“是吗?将军喜欢就多吃点,我会继续努力的。”
就这样三人一道享用着早膳。程偲偲昨夜辗转反侧想着一堆事,虽然屋子主人答应让她落脚,可毕竟她的字典里从来没有心安理得接受好意的,总得做点什么回报人家。于是她对着宥连澍说“你这墨园前面一大片竹子倒是很雅致,平日里就观赏用吗?”
宥连澍抬眸望着她,平静地回答:“不必顾左右而言他,你想做什么?”这一下被别人道破心思,程偲偲还是有些许尴尬的,不过索性厚着脸皮笑着说“这不是,我看那春笋长得挺好,过了这个季节就浪费了,我能去挖些来吗?还有,可以顺道再砍几棵竹子吗?”
宥连澍:“?”
翠儿:“??”
风影:“???”。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想做什么,可宥连澍并没有多问,对她微微颔首当做是允许了。程偲偲笑得更灿烂了,起身说道“多谢,我吃饱了,你们慢用啊”,然后走出了安和轩,可不一会又折身回来了,笑脸盈盈的问道:“翠儿姑娘,类似镰刀锄头这样的工具这有嘛?”
翠儿心里:??????。可到底是将军府上的丫鬟,平日里也是见过世面的,恢复镇定,回答道:“有的,你随我去库房取吧。”
就这样程偲偲左边肩头扛着一把锄头,右手提着镰刀,背上还背着一个大箩筐,朝着竹林大步迈去。翠儿一脸惊愕地看着远去的程偲偲,指着自己的脑袋结结巴巴地对宥连澍问道:“将。。将。。将军,你说她会不会是由于被吓到了,这里出了问题啊。”宥连澍双眉一挑,表示自己也并不知所以。
只见程偲偲在竹林中挽起了云袖,学着小时候在课本上看见的《锄禾》插图那样,扎起了裤脚,倒是有模有样仔细在林中找寻了起来。她马上就发现了一棵刚破土而出的新鲜笋尖,于是朝手心呵了口气,扬起了锄头,干劲满满,可是万事开头难,因为没有将附近的泥土彻底刨开,这脆弱的小生命,就在程偲偲挥舞的锄头下,夭折了。“啊,真可惜”程偲偲也不禁喟叹,可是她马上又恢复了斗志,寻找下一个不幸要在今天强出头的竹子竹孙。有了先前失败的经历,加上程偲偲本就是个善于总结经验的人,倒也渐入佳境,她一鼓作气,只一会儿,就收获了半筐新鲜竹笋。
这可把程偲偲累的够呛,她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一屁股坐在了一块大石上,虽说她以往也经常打工赚生活费,但这样的体力活要胜任起来还是没那么容易。
她并没有发现,宥连澍轻盈地坐在一棵院子里的梨花树枝上,望着她的一举一动。底下之人虽然总有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言行举止,令她也颇为费解无奈。可仔细一想,似乎从她出现以来,宥连澍的生活有了几抹与以往不一样的色彩,她不用多做什么,即便是就这么看着,也觉得欢乐。
“偲偲”她对底下的人轻唤一声,程偲偲抬头寻找,这才看到了竹子上的她,璨然一笑,伸手挥了挥。
只见宥连澍将一个水袋“咻”地一下丢了下来,稳稳地落在了程偲偲脚边。“喝口水吧”上面的人再度温柔地开口。程偲偲捡过水袋,笑着回答“谢谢”,说罢打开抿了两口。
程偲偲只稍作休息了片刻,便又拍拍屁股起身。只见她在竹林间来回踱步,一会儿敲敲这棵竹子,一会儿拿手指比划丈量竹节的长度,却一直摇头否定,似乎是都入不了她的法眼。突然有一棵纤细柔美的细竹立在了她的不远处,程偲偲一脸惊喜地上前,只见这棵竹子虽比周围的纤细不少,可竹节却较其他的更长,以食指关节敲击,可以听的出凌云的高风亮节,就是它了。程偲偲小心翼翼的拿镰刀将其砍断,随后又选了两颗粗壮的竹子打算砍断带走。因为战利品太过沉重,她接受了宥连澍的帮忙,两人一道把东西搬回了轩内。
这时翠儿急匆匆的进来说道:“将军,花公公来传圣旨了,您快去前厅吧,老爷也在等着呢”。
镇国公府前厅,一箱箱金银财宝正运进将军府。宥连澍,宥连南卓在厅堂内跪着听花公公传念圣旨,听罢宥连澍谢过圣恩,双手接过玉轴圣旨,然后扶着身边的父亲一道起身。
“将军神勇超凡,官升一品,不知羡煞多少旁人呢。”花公公捻着兰花指,笑着说道,这一笑将他帽檐下的白眉带的一颤一颤。
“哪里,公公是圣上身边大红人,我们宥连府还得多仰仗公公您才是。”宥连南卓帮自己的女儿应和道。
“哈哈哈哈,镇国公可是说笑了,奴才可不敢当呐,这圣旨传完了,老奴也该告退了,不再多做打扰了。”
“劳烦公共跑这一趟,老夫知道宫中事务繁忙,府上不便留公公用膳,就让老夫送您吧”宥连南卓客气的回答道。
“这可使不得,使不得,镇国公留步”花公公回绝了他,拂尘一挥,细着嗓子说道“回宫”,一群小太监跟在花公公身后出了将军府。
府内再度安静下来,宥连澍望着地上堆的钱财,玉眉深深地锁在一起。
财富,这世间多少人为之疯狂,可说来也怪,金子明明冒着耀眼的色泽,犹如神圣的佛光一般,却总是能将白色的东西照成黑的。在宥连澍眼中,名和利不过是过眼云烟。其实功名莫过于最沉重的枷锁,因为这意味着她的肩上负起了更重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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