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二人刚出来便瞧见背着她们的阎湜彧,不知站了多久听了多少,珈蓝下意识心生恐惧,扶着瞿幼璇的手连带着发颤,可一想到病中的小姐忽然又迸发出勇气,说道:“长公子来时有什么事吗?我们小姐还在病中,不方便见人!也没有力气做事!若是无事嘱咐,还请您让让路,我们小姐要出去透透气了!“
阎湜彧转过身来看着这个毫不客气的小女使,并不同她的不敬置气,只是淡淡开口说道:“日后用度不必再到母亲那里请示了,父亲说了往后你直接派人到府库里取就是,不必知会任何人!“
瞿幼璇听后不由和珈蓝对视后莞尔一笑,低头说道:“舅父抬爱,可小辈还是要知进退的。再者,平常用度早不由府中开支,又何来自取一说?我在病中不方便拜谢尊长,还望表兄向舅父言明幼璇的一片感激之心。至于这自取之权,还望收回吧!“
“自负开支?说什么昏话呢?若真有此事母亲怎么不……你住在家中又不是外人,何来自负一说?不要胡闹了!“
阎湜彧说到一半亦是觉出了什么,没人会在这方面取笑的……看来果有此事了……唉!
“六年前便已开始了,支出走我的私房里的,表兄若想知道其中的底细还是问舅母的好,毕竟话从我口出,不啻于给你们母子间生嫌隙了,若给谁没脸讨了一身灰倒是我的不是了。“
瞿幼璇自知长大便也不再收着脾性,有什么话压在心底里的多少流露而出。这些隐痛一路相伴,时常压在她的头上乌云聚顶,父亲给的不算丰厚,清廉人家米缸里都是要积灰的,可却也是极尽全部身家了。铺子捏在连夫人手里时温饱就屡屡成问题,再进一步的更是没了。
珈蓝暗中颇为鄙夷地瞧着阎湜彧,心中暗自想道:年幼时虽然不太记事,可是老太太在时日子光景于今时还是不可同日而语的,老太太垂爱吃的用的每逢记起时都是多多的,流水一般奉上的。可自从老太太去了,连夫人当家了,她们的铺子被她捏在手里扣住不给了,美名其曰“代为经营”,实则是从中盈利扣了她们的用度后才抽了三成给她们!那七成利钱从不走账目都叫她以各种名目侵占了去……如今他们真是好大的脸来质问!偌大的官家老爷、有名的公爷夫人还要占着蝇头小利去掏吃咀嚼!说出去也不嫌丢人!
心中有所想,口中便不饶,说道:“长公子奔波仕途、日理万机,下人们之间的龃龉推诿自然是不太清楚的。这钱啊沾着就俗了,主人们的用度至多也只有中馈会留意打理。使女们也不过是听着主人家的意思去办,上行下效我们能怨……”
一只手捂住珈蓝的嘴打断了她的“过火”行为,果然阎湜彧听后脸色都变了,他微眯起眼睛冷视着逾矩的使女,妄议主家放到从常是万万容不得的。
瞿幼璇瞧着大抵摸清了他的心思,不由也冷了声音说道:“这丫头同我自小在一起,是我父亲请来陪我的。除了我把她请回去外,旁人的话是一概不听的,若有冒犯之处还请表兄网开一面,毕竟这样的人仅有一位了。”
阎湜彧这才收了神通蔑视地看着珈蓝后知后觉的觳觫,转眼看着瞿幼璇的防备心中不免憋闷,至于何种情绪一闪而过抓也抓不住……
“好了,这些年你受委屈了,府中诸事冗杂,七七八八的名目都要仰仗母亲打理,虽有疏忽也要体谅其中的不易,你的委屈我已知晓,刁奴欺主可恨当杀,其余的该责骂该轰走都由你定。母亲年纪渐长更不如从前清明,家中小辈都要周全却也是难为了她,思虑疏忽你也不要记恨,总归于情于理都是血脉亲缘。”
瞿幼璇偶见他的通篇解释,觉得实在是难为他为了母亲的面子找到这些理由来搪塞她,便不想再揪着不放,伸手拉住他,温和说道:“表兄难为有这份心了,我年纪小有些事没人来教只能自己照猫画虎地去学,你知道的我没有什么坏心思,只是被下人们怠慢心中积压着委屈无人去诉。”
果然,被拉着手阎湜钰十分难为情,有些僵硬不适地默默收回了手……他也不知是怎么了,平常也是有拖拽接触的,可是被人主动握住……还是觉得心痒难耐……
见到被自己恶心走了的人头也不回的大步流星离去,瞿幼璇和珈蓝都嗤笑,珈蓝更是瞧见人走远了小声说道:“还是小姐你有办法,知道长公子难忍别人的分外亲近!不过再这样下去啊,连夫人倒真要恶有恶报了!”
瞿幼璇毫不在意,接过珈蓝给的帕子仔细擦拭着手,说道:“哪怕自小与人疏离,不肯半分亲近,而立后奔波仕途,他自是要装模作样起来……他看不上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却还要装作道义一般主持公道,这是哪门子的公道?迟来六年的公道吗?人都要走了才给个说法,不过是怕他日我捅出去被人杵脊梁骨罢了!可笑……靠他近些我都觉得格外恶心。真不愧是一家人……”
“这一家子啊倒不肖似,兄妹俩和连夫人都不像!硬说长公子同他老娘倒是有细微之处相似,可是这二小姐同谁都不像!连公爷都不像诶!”
“是有点,也许是甥肖舅,孙类祖吧……脑子着实是一团浆糊,可这性情倒是无愧于舅母之风。”
珈蓝扶着瞿幼璇走出廊外,望着狭小的一方天地主仆俩都露出迷茫之色。
“珈蓝,我讨厌这里,讨厌京城。这里的一切都不如幽州,繁华似梦,转眼浮烟,万般幻象,不入我门。杂书上说得都是警示世人之箴言啊,幽州的日子不会再有了,可新的日子还在前头等,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知道去哪里,更不知晓还有什么劫难等着我……可人活着就要有盼头,不论我去偷去抢,过着怎样肮脏苟且的日子,我都不会去死的。天地不曾寡待我,其实我已经知足了,我过得已经比很多人要好了。”
瞿幼璇望着天即使狭窄,仍然还有流云飘过,内心似乎再度起伏,不由倾诉衷肠。
珈蓝其实听不太懂那些道化佛理,只是下意识认同,跟随着她。她们自小长在一起,同席共枕,悲喜相诉,她就是她的一部分,她就是她主心骨,跟着她陪着她,她欢喜那便天地同喜。
“小姐去哪我就去哪,总之我要跟着小姐,小姐总有办法养着我饿不着我的!”
瞿幼璇望着珈蓝无忧无虑的嘻嘻笑笑,不由也流露出些许欣慰,她摸摸珈蓝的头,小声说道:“你也要快快长大!但,长不大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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