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江陵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章溟手中捧着娇艳欲滴的牡丹,黛眉微蹙,边走边叹:“逸兴,你说这花会不会明日就蔫了?如此倾国之色,实在令人惋惜。”
程回轻摇折扇,扇面上墨竹摇曳生姿,他并未回答,反而挑眉问道:“你明知这花养不长久,为何还要买下,甚至出手相助那两位姑娘?” 折扇轻挥,带起一阵若有若无的檀香。
章溟目光灼灼,慨然道:“我见那两位姑娘经商不易,还要因夫家名声受累,心中实在不平。不过,那秦姑娘虽容貌昳丽,却少了身旁姑娘的果敢,终究有些缺憾。” 说罢,眼中闪过一丝遗憾。
程回闻言,陷入沉思,章溟见他出神,用手肘轻撞他,好奇问道:“在想什么,这般入神?”
程回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道:“我在想,这牡丹花或许能常开不败。你若好奇那秦姑娘,待花枯萎时,正好有借口找她们。”
“谁好奇了,我只是可惜这牡丹罢了!” 章溟急忙否认,耳根却微微泛红。
程回看破不说破,只是浅笑。章溟似想起什么,突然压低声音道:“听闻你叔父想与朝廷合作制造兵器,却被你拒绝了?”
程回沉默颔首,默认此事。
“为何?跟朝廷合作获得利润肯定极其丰厚,你可是江陵城第一富商,竟然会选择跟钱过不去,你不会是因为程家不与朝廷合作的祖训吧?”章溟急道。
程回又是不语。
章溟面色有些无奈,“你都当程家家主了,还要在乎那个破祖训,程回,不是我没提醒你,你要是再不做出什么实绩来,程家族中那些狗东西可都盯这个位置呢!”
程回依旧沉默,良久才开口:“祖训是其一,更重要的是,我查过程文的底细,他所谓的合作,不过是想中饱私囊,另有图谋。程家商行如今内忧外患,我身为家主,不得不防。” 他眼神如鹰隼般锐利,周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
程回,是程家商行的家主,在父亲去世后,族中人对这个位置虎视眈眈,再加上这几年程回一直掣肘他们做任何不利于程家的生意,一直对程回都怀恨在心,又因为程回母亲的死,程回对他这些叔父们恨之入骨。
程回眼神犀利,语气坚定,“这些祸患我早晚拔出,只不过现在还不能动他们,毕竟他们还掌握程氏部分资产,虽然只是九牛一毛,但也是祖父一辈好不容易拼下来的,定是不可以舍弃。”
“你们家也真是够乱的,亲人不似亲人,更像是仇敌,甚至时不时就暗杀你,家主这个位置真不好坐啊!”章溟从小就跟在程回身边,两人看似是好友实则是亲人,见他如今如履薄冰的活着真是不免为他担心,毕竟他也是亲眼见一群人来刺杀他,不过幸好最后有暗卫,两人才活了下来,要不然那个时候他就要死在郊外了。
程回苦笑道:“哪像你,当今圣上的小舅子,一生荣华富贵,无忧无虑。”
章溟的长姐是当今圣上的贤贵妃,因这个原因,就让章家在江陵掌管纺织局,负责给宫中织布等事宜。
“说起这个我就愁,为保证家族繁荣,父亲欲要我娶宦官之女,那些大臣之女不是柔弱无骨,就是野蛮骄横,实难相处,谁能受的住啊?”章溟话音落下,像是想起什么,出声询问道:“说起这个,你叔父不是帮你在议亲,据说是江陵知府之女,顾倾城。”
程回挑眉,“我的事情你到时候知道的一清二楚啊!”
“顾倾城对你一见倾心整个江陵城谁人不知,当晚不就是找她父亲帮自己说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你父母不在,你叔父为你定下的亲事,你当如何拒绝?”
程回一直都清楚这件事,只是还没想到办法去解决,章溟一说倒是让他有了主意,眸光一闪,“如果我提前娶亲,知府之女怎愿嫁给我这个商户做妾?”
章溟细想,惊讶说:“这倒是个好主意,趁机让你叔父在知府大人那儿失掉信任,一举两得。只是你娶哪家姑娘?”
程回没有回答,只是一味迈步向前走去,章溟连忙跟上,“你别走啊,等等我,话还没说完呢……”
另一边,朝颜二人卖完花之后,收好摊位并肩回家,回家路上,秦为欢面露愧疚:“阿颜,今日之事是我拖累你了,若是没有我,你就不会被大家为难了。”
朝颜握紧她的手,开口道:“即便没有你,我也会大家质疑,毕竟女子出来经商总是受到世俗指指点点,所以这件事跟你无关,你不必拦在自己的身上。”
“如今,你我本就是一体,无需分彼此,你也不必在意他人怎么看你。”
秦为欢眼眶逐渐有些湿润,“好!说起来我们只顾着卖花,还没有跟那两位公子道谢。”
朝颜点头,疑惑道:“为欢,你认识那两个人吗?”
秦为欢点头解释:“拿折扇的那位公子,是江陵城第一首富,程氏商行家主程回,掌控着江陵城的经济命脉,每年程家缴纳的赋税,占了江陵城的三分之一。程家虽富甲一方,却常接济孤儿流民,是百姓口中的大善人。另一位公子,据说与皇室沾亲带故,具体身份我也不太清楚。”
朝颜惊讶道:“为欢,程家的事情你怎么知晓这么多?”
“江陵城百姓皆知程家善举,时常感念。我从前夫家与程家有生意往来,有幸见过程家家主一面,只是那次合作并未谈成。” 秦为欢回忆道。
朝颜点了点头,看来这男人还不错,虽然富有,但并不仗势欺人。
秦为欢语气很是开心地说道:“阿颜,真是没想到短短一天我们就挣了这么多钱,这是我一辈子都不敢想的。”
朝颜目光坚定:“这只是开始,但我们不能只从农夫手中买花,也可以自己种,这样成本低,利润高,我们还要购买些农具,这样养起花来也很方便。”
秦为欢迫不及待:“那我们现在就去买!”
朝颜笑着拉住她:“已到晌午,先填饱肚子,这些事不急,吃饱了才有力气做事。”
秦为欢带着朝颜去品尝江陵城的美食,随后二人前往集市,购置花种和农具。朝颜并未选择在秦为欢家的院子种花,她觉得那里土质干燥,不利于花卉生长。经过一番寻觅,她在城郊一处破庙中,找到一块湿润的土地。撒上农家肥后,她并未立刻浇水。见蜻蜓低飞,蚂蚁搬家,她猜测夜间必有雨。果然,半夜时分,细雨纷纷而至。
秦为欢惊讶开口道:“阿颜,没想到真让你猜到会下雨了!”
朝颜挑了挑眉,面色有些骄傲。
“阿颜,我都有点羡慕你了!”
“?”
“就是觉得你上知天文下至地理,而且还有股子冲劲,不像我什么都干不好,只能帮你打个下手。”
朝颜出声安慰她道:“现在学也不晚啊,我也不是一出生就能做任何事,都是一步一步学来的,只要你肯学,总一天你会超过我,能够独当一面。”
“真的吗?”秦为欢面色多些欣喜。
“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我定好好的学,一定成为你的左膀右臂!”
朝颜欢喜地点头。
两日后,用过午膳,朝颜拿着工具前往破庙。刚到庙前,便见杂草间有几滴鲜血,心中一惊。她急忙跑到花地,只见精心栽种的花卉东倒西歪,显然是被人践踏过。正心疼时,忽闻破庙内传来微弱的声响。
她小心翼翼走进破庙,只见一个男子倚在柱子上,面色苍白如纸。凑近一看,竟是那日的程回。他衣衫褴褛,脸上满是胡茬,整个人憔悴不堪,左胳膊的伤口还在渗血,显然是遭人追杀。
她轻推他的肩膀,低声询问道:“你感觉怎么样,这才两日不见,怎么就成这个样子了?”
为欢说他是好人,那他还能被人追杀,看来这话有假啊!朝颜暗自想。
“你现在能起来吗?”
程回艰难抬头,沿着柱子站起身,声音很低,“不知可借姑娘住处处理伤口,并讨点水喝?”
朝颜看了他一眼,才继续说道:“你我只有一面之缘,并不彼此熟悉,甚至不知为何被追杀,虽然为欢说你是好人,但不知虚实,还是……”
“有话直说!”程回直接打断她。
“不救。”朝颜直接扔下两个字。
“我看起来像是凶神恶煞的坏人?”程回反问道。
朝颜非常认真地回答道:“初见时并不像,如今嘛,确实是……挺像的,挺吓人的。”
程回:“……”
程回无言以对,挣扎着起身欲走。还未迈出大门,便眼前一黑,晕倒在地。朝颜眼疾手快,急忙扶住他。程回身长七尺,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拖到佛像旁,找来破旧棉被为他盖上。
念及程回之前曾在摊位前为她们解围,朝颜还是去秦为欢家取来食物和药包,为他简单包扎伤口。她深知不能大张旗鼓请大夫,否则定会暴露程回的行踪,给自己招来灾祸。毕竟程回身份特殊,树敌众多,救他,无疑是在给自己找麻烦。可她终究不忍心见死不救,只能祈祷不要因此惹上麻烦。
朝颜替那人裹好伤处,指尖还残留着药香,便匆匆奔向被程回糟蹋的花圃。竹剪在她手中灵巧翻飞,枯枝残叶簌簌落地,又将煮沸的清泉缓缓浇灌花根,水雾氤氲间,她低声骂程回。
暮色如墨,秦为欢拎着食盒踏入破庙,正撞见朝颜鬓发凌乱,豆大的汗珠坠入花瓣间。她赶忙放下竹篮,握住那双沾着泥土的手:“歇一歇罢,这花儿怎会如此?前日还娇艳欲滴,怎就……”
“还不是拜他所赐!” 朝颜握着锄头指向殿内榻上之人,朱唇轻启,杏眼含怒。秦为欢顺着望去,不由轻呼:“竟是程公子!他怎会在此?”
“鬼知道他为何在这里,等到他醒来,必让他赔我黄金轮,芍药本就价格昂贵,这黄金轮更是极其难伺候,能长活六朵实属不易,一下被他一脚都毁了,幸亏没损坏我的牡丹花,要不然他这条命都不够赔的。”朝颜将锄头重重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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