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颖踉跄着倒在床上,连鞋袜都未褪尽便沉入梦乡。
艾叶下班推门,见女儿蜷在薄被里,轻手轻脚地替她掖好被角,转身拨通了陈志行的电话:“庆功宴……我们就不去了。”
她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起床时对着天花板发了一个小时呆才懒洋洋支起身子,磨磨蹭蹭起床,去了“无声小食”。
莲姨开门,眼底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阿和跟我说了你得奖,很厉害。”
沈星颖轻笑:“没什么,我来找莲姨蹭饭了。”
夜色侵蚀厨房,手机亮出照片。
余羲和笑得灿烂,沈语耳后的碎发落在他抬起的手掌上方。
那瞬间,她失了神。
收到短信的还有张蔚鸣。
「隐姓埋名吴彦祖:我就说他怎么还亲自把沈语送出去,两人还有说有笑的。」
张蔚鸣的短信让她如受雷击。
「x:既然你已经做出了选择,以后我们就别联系了。」捏紧拳头将消息发出去,将人拉黑,一气呵成。
「隐姓埋名吴彦祖:我们也没关系了。呸,渣男。」
当一个人太过于顺利的时候,老天却总爱开些什么玩笑。
离决赛只剩三个月的沈星颖没有时间开玩笑。
他们本就不是一路人,没有实物捆绑的感情是没有未来的,即使她再勇敢,也只会是单向奔赴。
她再也没有和他通过信。
沈星颖抛开一切,自信满满地参加完了决赛,那一刻,梦想近在眼前。
可惜事实证明她是错的。从前的彻夜不眠与自恃才高都只是泡沫而已。努力和天赋也只配得一个“铜牌”的结果。
原来她也不过如此。
脑中是老师期望的眼神,家人骄傲的眼神和竞赛A组离开人的重托。
她好像辜负了全世界。
走廊尽头的谈话室里,严倩推了推银边眼镜:“你原本排名是稳在前十的,照成中以往的Q大B大升学率,你是稳进的。可你这一年为了竞赛落下了很多的课程,期中都只能排到五十名去了。”
“我知道的严老师,还有半年……”沈星颖死死抠住衣角,甫一出声就极致颤抖。
“我们今天找你来不是想听你说这个,我们希望你能留一级,冲B大Q大,虽然有铜牌可以降分进一些好的学校,但B大Q大还是难够着。”
沈星颖听了这话莫名受打击。
“拼命去学”几个卡在喉咙里。
决赛前的她不是拼命在学吗?结果不还是一场空吗?
她不知道该怎么提起勇气拼命学了。
高朝林见她迟迟不说话,慌忙插到两人之间:“沈同学你别多想,只是你的成绩完全是可以的,老师们是为了你的未来着想。前几届也有一个竞赛最后没取得好成绩的,也错过了冬令营的报名时间,后来留了一级,还是考了上去,留级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决赛前夜通宵刷题时胃部痉挛的绞痛、颁奖典礼上铜牌坠在胸口的钝痛、此刻太阳穴突突跳动的刺痛,所有痛觉突然在鼻腔汇聚成酸涩的洪流。
九十度鞠躬后,眼泪砸在地砖上:“我知道了老师,我会考虑的。”
寒风掠过沈星颖的脖颈,她裹紧校服缩了缩肩膀,空中飞扬的雪,像是把未落的泪都留在了冬日里。
街边店铺的霓虹倒映在潮湿路面,每一步都像踩在成绩单鲜红的分数上,她漫无目的,听着风“呜呜”的哭声。
她害怕看艾叶失望的眼神,所以她不敢回家。
走了一段路,前面忽然有熟悉的人影向她招手。
那人踮着脚朝这边挥手,喉咙里发出急促的“呃呃啊啊”声。
跌跌撞撞进带着烟火味道的怀抱,沈星颖终于忍不住卸下所有防备,眼泪决堤。
莲姨不知道她为什么伤心,只是用布满老茧的拇指一遍遍抹去她鼻尖的湿润。
陈北潞不知从哪撞进来,她勾着塑料袋里晃悠悠的啤酒罐:“哭什么呀,我们都在这里呢,不就是一个竞赛吗?”
沈星颖嗫嚅着:“你怎么在这。”
“可不止是我。”
陈北潞拉着她进门。
四张桌子拼成的长台上,麻辣锅底咕嘟咕嘟冒着泡。
竞赛A组也整整齐齐坐在一块闲聊,像从前一样。
“别看我,我来蹭饭的。”张蔚鸣欠欠地撇嘴。
周以楠也抬头看她:“我也是蹭饭的。”
陈北潞拉着沈星颖坐下。
蒸腾的热气里裴莹突然站起来:“谢谢你,我们的大功臣!辛苦了。”
其余人也跟着举起杯子。
沈星颖破涕为笑:“什么大功臣,孟川楝他们三个才是我们组的大功臣。”
“什么大功臣,我们在这个赛道上走过的都是大功臣!”马源一巴掌桌上。
沈星颖擦干眼泪,站起身举杯:“一日战友,终生战友。”
余羲和站在门口,拿着粉色的拍立得记录了这一刻。无论有没有他都无所谓,她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沈星颖察觉到了异样,却始终没有回头。
张蔚鸣跷着二郎腿,自来熟的寒暄:“小沈同学,你可不知道你奋斗的这些日子我经历了什么。”
沈星颖垂着眼睑剥开花生壳:“你经历了什么?”
“上个月世界杯,”张蔚鸣猛地后仰,“我脑洞大发压了S国——”尾音突然收住,他打了个响指,“爆冷了!”
裴莹托腮转着啤酒瓶:“这不是挺好的吗?那这一顿不得鸣哥请客。”
“事情可没这么简单。”张蔚鸣张蔚鸣眯起右眼,食指抵着太阳穴转圈,“在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亲爱的老爹回了家,俗话说的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然后我就把票根压在了我的书里想着晚自习带去学校,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有搭腔地乐呵呵问:“怎么着?”
“那天我亲爱的爸爸心血来潮翻了我的书,哎呦,我被抓了个正着。”他忽然抓起竹签狠狠戳向烤馒头片,“咔嚓”一声脆响惊得邻桌客人侧目。
沈星颖捏着半颗花生僵在唇边,一笑。
“然后呢鸣哥。”
“然后我爸说这是赌博,没收了我所有的奖金。”张蔚鸣突然拍响大腿,“克扣生活费,连食堂的免费汤都喝不上第二碗——”
周以楠夹起整块冻豆腐扣进张蔚鸣碗里:“那鸣鸣哥可得多吃点。毕竟……有了这顿还不知道有没有下顿了。”
话语淹没在骤然爆发的笑声里。
“滚蛋。”张蔚鸣作势要踹。
沈星颖低头咬开半凉的花生,不知何时,脸上已有了笑意。
最后的最后,夕阳西下,他们再次举杯。沈星颖笑得恣意:“无论如何,我们京北见!”
经历了这一遭,她突然坚定了高考的决心。
哪怕刀山火海,她也要闯一闯,大不了就再复读一年。
在此刻气馁,是对从前自己的不尊重。
毕竟大帝说过:“真正的才智是刚毅的志向。”
第二次模考发榜,她踮着脚挤进人群,看到“六百三十九”,心灰意冷。
第三次模考遇上倒春寒。她蜷在教室后排咳嗽,发烫的额头贴着冰凉的课桌,手指仍机械地勾画着政治思维导图。听到“六百八十七”这个数字,毛线纤维吸走了滚烫的泪。
查高考分数那晚,她紧紧咬着牙按下查询键,在看到“六百九十五”时突然失力,眼泪失控。
从竞赛转到高考,最后如愿以偿地考入心仪的学校,其中的苦她没对任何人说过。
无论是谁问,她都用简单的四个字概括。
“轻轻松松。”
余斯羽失利,却还是进了B大。
陈北潞也算不错,读了本省的top学校。
张蔚鸣虽然是倒数,但也勉强卡进了本市的一所“211”。
所有人都有定数,唯独他没有。
翻遍所有的朋友圈,旁敲侧击地打探无数次,沈星颖再也没有得知过他的去向。
想来他应该也已经完成了自己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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