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月听着他的话,垂下眸子,看向地上的尸体。
犹记得十年前孙家村一案,督办此案的京兆尹便是吴绮,后死于孙纪之手,是被下了蛊虫。
而这浔阳出的悬案,竟是吴家小公子离奇暴毙。
这吴家......又与慕王爷是姻亲。
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她的视线移到尸体被血侵染、干涸的部位,而这具尸体......
凶手是谁?
为何要杀从浔阳城出来的百姓?
按理说,吴家封城是为了找到杀害吴小公子的凶手,这些百姓只是入城做买卖的小商贩,不该丧命才是......
可眼前这位和房间内的三个都被杀害,倒像是不让任何人活着离开浔阳城。
客栈大堂一时间静了下来,没人再出声。
人群中央,沈澜之收回审视四周的视线,看向合着折扇,轻轻敲动掌心的楚梵,“凶手杀人是为何,楚大人怎么看?”
“我看啊......”楚梵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这些人怕不是用来拖慢我们脚步的?”
他收回看向那尸体的目光,嘴角微勾,“既然谁都知晓京城会有官员前来查探此事,那杀害吴小公子的凶手若不想被抓出,给我们使些绊子......也说得通。”
沈澜之默了默,不置可否地移开视线。
璃月却是微微皱了皱眉头,看向楚梵,“这般说来,若我是凶手,何不直接下死手?杀了我们便可永绝后患,费那么大的劲杀别人做什么?”
“还平白给了我们由头怀疑过去,引起警觉。”
杀京城来的官员可无法永绝后患。
更别说来的大理寺卿还是皇孙,璃月又是当朝相国嫡女,圣上亲册的郡主......他们若是死了,此事只会更大。
想来药阁的人,还没蠢到这个地步。
楚梵眸中的情绪转瞬即逝,而后笑着接过话头,“诶?阿月......这话更在理!”
“杀了我们确实更省事儿,我方才的猜测确实是胡乱说的。”
看清楚他说这话时眼底的狡黠,璃月默了默,索性咽下话头看向沈澜之,查案寻找凶手,找出凶手杀人的动机他这大理寺卿应是得心应手才是。
少顷,
大堂内,肃一已经控制住在内的所有人,陆铭将大门关上,隔绝门外凛冽的寒风。
楼上那三具尸体也被一并带了下来,与大堂内的那具放在一处。
周围站着的人,或是店家这边的人,余下的......有二三个是他们今日来时没见过的,以及那几个临窗而坐,在他们一进客栈便审视他们的人。
沈澜之收回视线,而后看向店家,“这大堂内,住店之人都齐了?”
店家一听这话连忙看了看周围人。
而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不......还少了一位客官。”
沈澜之眼底闪过冷厉,“少了谁?”
沉重的氛围,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他,店家额头上早已渗出冷汗,被沈澜之严肃盘问之下,更是战战兢兢。
“那客官是昨日午间时分来的客栈,一直待在房间,昨日也出门去了,夜里才回。可是......”
“可是现在......草民也不知那位客官去......去了何处。”
一旁站着的小二连忙接话,“我今日看见那客官出去了。”
“出去?”沈澜之当即看向他,“何时去的?去了何处?”
“这......”小二细细回想着,“应是几位大人吃完饭上楼后,那位客官才下来的。”
“也没用吃食,那客官便出门了,至于去了何处......小的并不清楚。”
他们上楼后那人才下的楼?
璃月又细细打量着周围人,脑中闪过一道身影,当即看向店小二,“那人可是身形有些消瘦,肌肤比寻常人白上许多,又穿着素色布衣,他身上还背着一把剑?”
小二想了想,连忙点头,“不错,就是那位客官。”
被肃一控制住的那些客人中有人说道:“我知道他!会不会就是他杀的人?”
“先出门,给客栈内的人留下不在场的印象,再到入夜时分前来杀人。”
“那人我印象还挺深,看着还有一股子书卷气,却背着一把剑,想来是个江湖强盗,死的这几个不是才从浔阳出来?可是带足了家当,怕是被劫了财,又灭了口。”
“做了这些后,又趁着夜深又离开客栈?”
璃月顺着声音望了过去,说话的,约莫三十好几,带着股孱弱之气,五官还算好看,组合起来却是有种说不出的怪异,说话间透着股奸滑。
一行人虽是被肃一控制着,他却被其间几个隐隐护着,那些人便是璃月一行人进来时,坐在窗边暗自审视他们的人。
似是感受到璃月的视线,他看了过来。
“小公子这般看着草民,可是赞同草民方才的话?”
那看过来的视线,像极了阴沟里的臭老鼠,阴冷、竟还透着些让人恶心的意味。
正与陆铭低声说着什么的沈澜之,抬头看了过去,而后往前几步,将璃月挡在身后,隔绝那股视线。
他冷眼斜视过去,呵斥道:“眼珠子若是不想要,本官可亲手帮你挖出。”
“这......”像是被沈澜之身上的杀意惊得连忙收回视线,那人忙道:“小人不敢。”
见他退却,沈澜之仍是面色冷沉,“你名唤为何?”
戚三垂下眸子,“草民......戚三。”
“戚三,你方才说那几人从浔阳而来,身上带足了家当。”
“你又是如何得知?”
不等戚三接话,沈澜之继续道:“你既然说凶手是今日不在场之人,那凶手趁着入夜,众人入睡后潜入那几人的房间劫财又杀人灭口。”
“看看这具尸体。”
沈澜之侧过身子,垂下眸子看向地上那具尸体,“双目紧闭,面容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松弛,却并无挣扎的迹象。”
“脖颈处有划伤,致命伤口为胸口处,伤口周围却无其他凌乱迹象,以此推断,此人是在无法动弹之际被人所杀。”
说着,他抬头看向戚三,“而那房间内的三人,皆是双目紧闭,面容松弛,致命伤口为脖颈处,乃是一剑封喉。”
“这些人在死前,必定陷入沉睡亦或者中了迷药。”
“再者,此人脖颈处的伤口乃是短匕所伤,与其余三人脖颈处的致命剑伤不同,想来凶手不会既用短匕又用长剑,以此推测,凶手便不止一人。”
“你又说凶手只是夺钱财,又灭口,为何要将这具尸体留在大堂内让人发现?”
“戚三!”沈澜之厉声质问,“你一开始便将矛头指向旁人,莫不是在混淆视听,包庇凶手。”
“亦或者,你便是凶手!”
这话一出,大堂内,除了戚三一伙五人,所有人都自发远离了戚三,戒备起来。
戚三被沈澜之身上的气势震慑,眼底出现慌乱,又在几息间镇定下来,“大人抬爱了,草民哪儿来的这么多心眼,不过是听店小二说少了一人,今日见浔阳来的那些人进入时带了好几个包袱,又碰巧听到些话,这才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说着,他越发镇定,笑着道:“大人怀疑小人,自是得拿出证据来才行。”
“想来即便是京城来的高官,也不能凭空捏造吧?”
沈澜之扯了扯嘴角,“常使用刀剑之人的手与寻常人不同,掌心、指腹的肌肤最为明显,整座客栈只有这些个人,凶手是不是你们,看看便知。”
“你!”戚三身边站着的人就要向沈澜之冲来,反被戚三拉住。
肃一手中的剑已然出窍,剑指对方。
在他们一番对峙之际,璃月已经蹲下来靠近几具尸体,避开那些伤口,细细打量着。
之前下楼来时她就觉得这些人被杀后面部过于安详,像是死前没感觉到痛苦,一听沈澜之说他们生前或许中过迷药......
她的视线从结痂的伤口往外细细查看,看完一具从楼上房间搬下的尸体,又接着查探下一具。
目光移到原本在大堂内被发现的那具尸体,此人着黑色衣裳,胸口处的血迹已然干涸,但黑布衣上,一大滩血迹当中有几点较浅的痕迹。
璃月在那几点痕迹上留意片刻,又看向另一具,墨绿色布衣,领口露出来的布料却是白色。
璃月聚焦到衣领处,却在领口处寻到几处有别与于别的血迹的地方。
白色的衣领处,本该被血液浸红的地方,红色血迹中夹杂着几点淡淡的紫色。
大堂内剑拔弩张,若是无法得到妥善解决,恐怕此事无法善了。
璃月连忙抬头朝沈澜之道:“大人,你看这个。”
沈澜之顺着她的指引看了过去,璃月身前那尸体衣领处的几点紫色,又看向伤口在胸口处的那具,虽是着黑色衣裳,但一大滩血迹当中有几点较浅的痕迹。
这些痕迹......他此前也留意过,却无法辨认出。
璃月轻声道:
“幻幽散遇血便会变紫,中药者会陷入沉睡,对周围的环境一无所觉。”
“若他们死前中过迷药,能遇血变色且变成紫色的,唯有幻幽散。”
“从这些尸体来看,他们生前确实是中了幻幽散。”
沈澜之收回视线,朝她轻轻点了点头应声道:“好,我知晓了。”
随后伸手将她拉了起来。
璃月朝他笑了笑,“这幻幽散是迷药也是毒,遇血变色速度极慢,且颜色难分辨,不致命却对人体伤害极大,伤肺腑。”
“当然,制成这药的药材中有样名为幻幽草,生长于瘴疠之地,很是稀有,便是它的花粉遇血可变色。”
“也正是因此,这般难以制成却能用在四个人身上......”
说到这儿,璃月看向对面的戚三等人,“凶手手上或许还有,且随身携带。”
沈澜之看着她眉眼含笑,而后才看向对面那些人,收敛笑意,“如此,你们可还有话要说?”
还有什么话说?
戚三额头的冷汗已然流下,袖中藏有的幻幽散现在倒是成了烫手山芋,若他们当真要搜......
千算万算,竟是漏了大理寺来的人中有人认得幻幽散,哪怕沈澜之再是怀疑,却没有实证证明是他们杀的人,如今倒是......
“戚先生,咱们怕他们做什么,一并杀了,还免了后面那么多的事儿。”
“闭嘴!”戚三不着痕迹地扫过一直旁观的楚梵,眼底闪过一丝忌惮,不敢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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