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沉沉,像一块厚重的黑布笼罩着浔阳城。武安街的喧嚣与繁华像是被这夜色一并卷入了某个看不见的角落。
璃月在前方带着路,肃一背着沈澜之跟在其后。
鞋子踩在地上发出声音来,璃月慢下步子来靠近沈澜之,而后垂下眸子细细打量着。
他平日里最为谨慎小心,怎么就突然中了药。
肃一背上的沈澜之还未苏醒,仍是处于昏迷状态。
璃月收回视线看向前方的路,思索着,他们初来浔阳城,沈澜之便遭人暗算,到底是谁想要害他,又是为了什么而害他?
这般想着,璃月打量着周围。
此地不同于武安街的灯火阑珊、人潮熙攘。
此处与之相隔不远,却宛若被遗忘了一般,街边只有几盏灯笼挂着,那灯笼中豆大的火苗颤颤巍巍的,随时可能被吹灭。
这地方,又有些诡异的冷清了。
璃月侧过头抬眸看向肃一,趁着还未到医馆,抓紧时间说话,
“大人与我分开了一段时间。”
“我之后赶过去时,瞧见一女子与大人靠得很近,她的姿态动作好似是想要将大人带走。”
她垂下眸子,视线移到手中拿着的软剑, “但却被大人用这软剑伤了手臂。”
“女子?”
肃一根据往常待在沈澜之身边遇见的事猜测着回到:“那名女子可是想要趁着大人中药,做些什么来缠上大人?”
“还是说大人中的合欢香就是那名女子下的?”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大人与郡主是今日入的浔阳城,百姓中有人见过你们,或许是知晓大人身份,那些人才想......”
璃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一定,我去时大人已经中了药,不知是谁用香囊害了他。”
“大人心思缜密,不像是会这般轻易就能被人算计到的。”
“再者,若是寻常百姓,即便是有心,却也无法给大人设局。”
见他疑惑,璃月解释道:“因着合欢香在昭国乃是禁药,寻常人不可能会有。”
“最让我匪夷所思的是,大人方才中了药,不论是与那女子纠缠之时还是到了我们将大人带走之际,周围的百姓皆是默默看着,既不是惊讶,也没有躁动,像是见怪不怪了。”
“我们初来浔阳,人生地不熟的,大人平日里最是谨慎,却也遭到暗算,恐怕是被人设了局。”
“而这所谓的局......”璃月垂眸看着手中用手帕包着的香囊。
那香囊精致小巧,颜色又与她今夜穿的衣裳颜色相近,里面有些香料更是药材。
这香囊若是在街上瞧见了,她也会拿起来看看,考虑考虑是否要买。
若她起了兴趣,
——第一时间便会拿起香囊凑在鼻尖闻闻香味......
想到这里,璃月抓住了什么,看向肃一,“大人是闻了有合欢香的香囊,才会中药。”
“可卖他香囊的人好似知晓他会拿起哪个,又会闻哪个香囊......”
“若不是巧合,便是有人故意为之。”
肃一重复道:“有人故意为之?”
璃月点了点头,“不错,即便不是有人设计要害大人,这合欢香的出处也要查查。”
“而武安街的百姓却能做到冷眼旁观,除非背后有靠山使得他们不想惹祸上身。”
肃一听着璃月说话,平常时候不用转动的脑子此刻在努力理解她的话,他顿了顿,猜测着说:“郡主的意思是有人要害大人?而那人背后有靠山?”
璃月微微颔首,“这浔阳城内能是靠山的,唯有吴家、白家与慕家。”
“如今白县令一家,崔姨娘被定了罪,家中长子白圩、庶子白莒间的关系只会恶化,他们腾不出来精力顾及我们这儿。”
“而吴、慕两家......”
“如今吴家还需要我们抓出害死吴小公子的凶手,应该是不会费劲儿去暗算大人。”
“至于慕家......”璃月沉吟片刻,来到浔阳城,他们还未与慕家产生联系。
但此行便是来查那贯穿十年之久的人口遗失案子,与慕王爷有关系的慕家便是必须要查的。
不过此事与慕家是否有关暂且不提,但若不是慕家……
璃月转过头往武安街的方向看去,突然想到楚梵的话,
——
[这城里白家、吴家、慕家分立,各占浔阳城一方,南门为白家,西门为吴家,而慕家便在东门。]
[北门乃是各区域的共有地,里面鱼龙混杂。]
“各区域共有,鱼龙混杂......”
心中心绪翻转,璃月道:“能不被三家吞并,这北门内恐怕有什么人具有震慑力,却没有更大的能力独自占有北门。”
而能给沈澜之下套的,只怕这北门远远没有这么简单。
“此事得查清楚。”
“此事确实得查清楚......”肃一接过话头,“不过郡主。”
他看向璃月,“大人身上有传信的信号弹筒,若有急事便会通知我。”
“此事恐怕是出的急了,大人还未来得及放出信号弹筒。”
璃月默了默,“他身上有信号弹筒?”
肃一点了点头,“是。”
“大人将他放在胸膛前,我方才瞧见了。”
璃月:“......”
她若知道,此事便不会那么麻烦了。
周遭渐渐静了下来,
璃月几人一直走着,不多时便到了花摊老板娘口中的医馆。
璃月停下步子,站在此街的中段,见着一名为“济药阁”的医馆。
前方医馆的门紧闭着,两扇朱漆大门漆皮已经斑驳脱落,露出底下的木质纹理。门旁挂着的灯笼,红色的绸布已然褪色,透着一股子陈旧的气息。
她连忙转过身来看向他们,“到了,此处应当就是老板娘口中的医馆。”
说着话,璃月又走过去靠近医馆,“方才花摊老板娘说过,这济药阁里面有个老医师,脾气不大好,为人看病只会随缘,不想治的病人,哪怕是重金也无法打动他。”
肃一道:“或许便是因此,医馆才会没落下来。”
璃月不置可否,上前去轻轻叩门,许久后,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一位老郎中探出头来。
他身着灰色长袍,衣角打着补丁,头发胡子皆已斑白,脸上刻满岁月的皱纹,唯有一双眼睛,透着一股子灵光。
他看向璃月,
“你们是做什么的?”
璃月示意肃一背着沈澜之过来,而后看向老郎中道:“老人家,可否在你的医馆开个方子抓药。”
见他只是看着她不说话,璃月又补充道:“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不慎出了事儿,需要开些药材为他治病。”
听言,老者扫了一眼肃一背上的沈澜之,观其面色与状态。
又转过头来看向璃月,“你们从何处而来?”
璃月接话:“我们今日本在逛武安街夜市,只是我这朋友被人暗算,我又恰好懂些医理,才会来此处抓药。”
“从武安街来的?”
他又看了看沈澜之,才打开门,“进来吧。”
走进医馆,屋内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药香。正对门的是一张宽大的柜台,上面摆放着笔墨纸砚和几本厚厚的医书。
柜台后面,是一排排高大的药柜,密密麻麻的抽屉上,用小楷工整地写着各种药材的名字。有些抽屉的拉手已经磨损,表面光滑发亮。
璃月三人跟着老者进来医馆,顺着老者的指引将沈澜之放在诊桌一侧的椅子上。
“要抓什么药?”他看向璃月,向药柜那儿示意,“自己去动手。”
璃月点了点头,拿起戥子(小型杠称)便开始抓药......
黄连、生地黄......
老者扫了一眼她抓的药材,念叨着:“你这小丫头还懂医理?别是瞎抓药,到时候还害了你的朋友。”
璃月对他的话并未放在心上,只是道:“前辈说笑了,我怎么会害他?”
说着话,手中的动作不停,将药材抓好。
“疏散风热;泻火解毒;清热凉血、养阴生津;润肺清心,平复心神;甘草调和诸药。”
老者扫了一眼,“你这方子,是用来治热毒的,还得是那种导致人面红耳赤、体温上升、心烦意乱的热毒。”
话一出来,他顿了顿,垂下眼睛看向还在昏迷的沈澜之,
“原来是被人下了那种药啊。”
璃月应声道:“前辈说的不错,我这朋友是被人下了合欢香。”
话落,她又看向他问道:“对于合欢香的解药,前辈觉得我开的方子有错?”
“你这丫头年纪虽小,竟还真的有些医术,果然是待在这小小的浔阳城久了,老了。”
“真是一山又比一山高啊。”
“上次见到这样有天赋的小丫头,还是十年前呢......”
“果然还是老了。”说着话,老者又坐回椅子上,不看她,也不再说话了。
屋内的光线昏暗,仅靠墙上挂着的几盏油灯照明,灯光昏黄黯淡,在墙壁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在墙角处,有一个小火炉,炉里的炭火仍在燃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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