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郑云琛忽然笑了一下,不假颜色的一张俊脸像是春日里冰河破碎,乍然间露出潺潺涓流,让他整个人都显出了一丝妖异。
但一眨眼,他便又恢复了那副冰冷无情的模样,墨色的折扇在讯问椅上轻轻敲了敲。
紫竹秀眉轻蹙,不理解他的沉吟因何而来。
思索之际,就听郑云琛接着问:“若我们不曾发现你的真实身份,你从此往后便会继续扮作赵轻竹?”
紫竹垂眸,轻声道:“这是自然,虽然我只是侍女,可毕竟与修罗王有关,拥有一个清白的身世,又是元公子的相识,无论如何也会好过得多。”
若非如此,六扇门这群人虽然这些年手段收敛,可也不会真的对嫌犯毫无作为。
折扇又敲了一下,郑云琛的声音也跟着再度响起:“你见过真正的赵轻竹么?”
“不曾。”
“那你的脸是如何换的?”
“主人给了妙手张一幅画像,他的手艺神乎其技。”
三十二、
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紫竹觉得自己像是在今天说完了一整年的话。
到后来,郑云琛的语速也慢了下来,问题的间隔变得越来越久。
一顿令黄千山都忍不住躁动的沉默之后,他重新打开了折扇,朝候在一旁的鹤发老者使了个眼色。
“你是修罗王身边的侍女,那定然见过他的真容。”
紫竹顿了顿,答道:“是。”
“既然如此,我便给你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郑云琛看着老者铺开画纸,提笔蘸墨,淡淡地对她说,“葛老在画道上也生了一双妙手,听别人描述便能将对方的相貌画个八/九不离十。”
他盯着紫竹,示意道:“你说他画,开始吧。”
紫竹看向老者手中的狼毫,沉默片刻,解释道:“修罗王从不以真容示人,即便我跟在他身边,也只见过他戴着银质面具的模样。”
郑云琛却不介意,让她只管口述。
随着一道身着狐裘大氅的男子身影慢慢在画纸上显露,郑云琛也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你可知道,那夜吊在飞龙客栈的第一个死者,到底是什么身份?”
紫竹定定地看了眼他一眼,似在思考问这句话的用意,停了一瞬才说道:“主人唤他名为——”
“昴日星官。”
三十三、
昴日鸡,西方七宿第四宿。
郑云琛不仅听过这位星宿的名号,甚至六扇门还在暗中同他有些联系。
半年前的围剿之所以能打修罗王一个措手不及,便是因为修罗殿内部先出了破绽。
率领西方七宿的白虎神使本是簪缨世族的子弟,当年家族蒙冤被抄,机缘巧合落入修罗殿,为了活命才不得已当起了杀手。
现如今家族翻案,亲人相逢,自然不想再过这刀口舔血的日子。
得知六扇门准备设伏,此人一开始便向朝廷投了诚。
不仅如此,他手里还握着几个星宿的把柄,用以暗中胁迫他们配合行动,最终为六扇门寻得了一个天时地利人和俱全的好时机。
可惜,到底还是修罗王技高一筹,那日三名叛徒当场身死,四方神使之一的朱雀为作掩护也含恨而终。
玄武则早已被出卖,被当作了投诚的筹码。
除却不曾现身的青龙,那次围剿中,四方神使可以说是全军覆没。
此中内情不为外人所道,可郑云琛在六扇门地位不凡,这些事情对他而言自然不是秘密。
白虎主动供出的几名内线中,至今仍有人不曾暴露。
其中之一,便是这昴日星官。
“所以……”郑云琛的语气带上了些许莫测的意味,“他的死不仅是作茧自缚,更是为了杀鸡儆猴啊。”
三十四、
紫竹好似听不明白他的感慨,平静地坐着等候六扇门的发落。
良久,却不见诸人有所动静,只听闻一阵翅膀扑棱的声音由远及近。
她抬眸,便看到一只海东青径直落在了郑云琛的手臂上。
冷面无情的年轻男人从这猛禽的腿环中取下一个细小的竹筒,一目十行扫过,紧接着目光才转向她。
紫竹的一颗心被看得微微吊起,像是一眨眼的功夫,又仿佛过去了半晌,她终于听见郑云琛宣布了对她的判决结果——
“你既不曾作恶,又并非主谋,确实不应怪罪于你。”
“只是你终究身份特殊,必须待六扇门登记造册完毕,才能还你自由之身。”
紫竹眨了眨眼,纤长的睫毛如同蝴蝶飞舞。
她不声不响地任由那些六扇门的捕快拿来证词等她签字画押,又顺从地任由医师号脉,如此配合下来,郑云琛终于屈尊降贵地点了下头。
“两日后,午时三刻,我放你走。”
三十五、
“真要放她走?”黄千山小心翼翼地问郑公子。
那双凉薄的桃花眼淡淡一斜,说道:“你觉得呢?”
黄千山顿时会意,由着先前的想法,安排好了弓箭手就位。
他心中暗道,元太傅手底下的这些神捕,一个个仗着自己聪明,便觉得天底下都是聪明人,尽说些谜语,谁能听得懂?
话虽如此,黄千山又觉得郑云琛确实有本事,比如他就找不出紫衣女话中的漏洞,更没想过,连他后来信了的那番说辞竟都是假的。
他又是不忿,又是佩服,最后化为满心的好奇,低声下气地请教道:“不知……不知郑公子是如何识破她在说谎的?”
郑云琛淡声说:“一开始我就没信过。”
“啊?”
眼看黄千山的嘴巴惊讶地张大,郑云琛挑了下眉,又补充了一句:“从她来这的第一天,元师兄就盯上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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