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一丝黑色不明存在消散在空气中的时候，镜子上细碎的裂痕已经蔓延到整个镜身。
藤野雾若有所感地抬手，接住了凭空出现的指环和匣兵器。
镜子就在她们眼前变成了碎片，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又化成了一堆白色浓雾。
匣兵器上还残留着未褪的热意，藤野雾伸手摩梭着匣子口的缝隙，犹豫了一会还是打消了在这里开匣测试的想法。
以记忆为代价作为死气之炎的燃料，比藤野雾原先预想的用生命才能点燃火炎，代价轻了不少。
但不代表这种方式可以经常使用。
藤野雾现在丢失的，只是一些细枝末节的记忆。
然而光是这点细枝末节的东西的遗失，就已经对她造成了困扰。
如果继续使用下去，燃烧尽了所有的记忆呢？
人的存在，一次是母亲给的生命，一次是记忆的浇灌。
记忆是她成长的坐标轴，是她时至今日站在这里的原因。
藤野雾无法确定，失去一切记忆之后，自己又是否会变成另外一个完全陌生的存在？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她还会是自己吗？
她心里的百转千回不曾表现在面上。
站在她边上的首领宰小心地窥探着藤野雾的表情。
因为镜子的出现，先前未说出口的解释，如今藤野雾好像也不需要他解释了。
藤野雾沉思了片刻，确实理清楚了前因后果。
当初她在阿治做出傻事之后，同样是在一片白色空间内醒来的。
睁眼后阿治就已经是黑猫的形状了，藤野雾那时候没少为此疑惑。
现在想想，应该是她和人型状态的阿治，先进入了这个空间，然后才有了三个场景里的救济。
任务也好，交易也罢，总之是保住了阿治的小命。
再之后，或许是因为某位“祇”的反悔，藤野雾不得不依靠燃烧记忆开匣战斗。
那团黑雾，大概就是那个所谓的“祇”的安排。
只是光这样，还是无法解释为什么阿治变成了黑猫而不是人型。
“你一直都记得？”藤野雾定定地看着首领宰。
她的记忆缺失是因为开匣，那阿治呢？
如果阿治一开始就清楚所有前因后果，为什么不告诉她？
还有这片空间，那时候的特异点白光可都是阿治一手搞出来的。
最重要的是，藤野雾需要弄清楚，从黑猫恢复为人型，对于阿治来说，是否会有什么未知的危险。
“危险倒是不危险，就是这家伙一时半会出不去而已。”
“谁？”
“什么人？”
“出来！”
三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突然出现的女声叫白色空间里的三个人警惕地抬头。
四下无人。
“往哪看呢，我在这里，看地上。”女声带了几分气急败坏，隐约有几分耳熟。
藤野雾眨了眨眼睛，循声望去，这才看到了地上蹲坐着的白猫。
白猫有一双奇特的金瞳，浑身雪白，融入周围的白色中毫无违和感。
“猫？”波本挑了挑眉，现在他已经不会觉得猫说人话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没礼貌。不是猫，是‘琪’。”地上的白猫优雅的翻了个白眼。
波本第一次从猫脸上见到这么生动的表情。
“对不起，琪……小姐？”波本果断低头道歉。
在没有摸清楚突然出现的家伙是什么来头之前，波本不打算惹对方生气。
地上的白猫表情矜贵的微微点头。
“你刚才说的出不去是什么意思？”藤野雾不在乎对方的自称，急切地想问个清楚。
白猫甩了甩尾巴，满不在乎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外面的世界亡灵禁止，那家伙现在只能先待在这里。”
它说那家伙的时候，眼睛瞥过的是阿治的方向。
藤野雾的眼神蓦地一沉，周身气息有些危险。
白猫瞅了她一眼，像是被踩了尾巴般蹦了起来，结结巴巴磕磕绊绊的为自己辩解。
“你……你别想乱来啊，这……这又不是我的问题。”白猫抬手指了指首领宰，忙不迭地把责任撇出去。
“上次说好的交易，平行世界里书的倒影归我，我想办法让那家伙跟你去现实世界。”
“你说的交易，我现在没有印象。”藤野雾眯了眯眼，打断了白猫的叙述。
“先前在那个镜子里，我没听错的话，首领宰能活下来，是因为我完成了漩涡里的三个拯救任务。”
藤野雾一双眼睛紧紧盯着白猫，“不如先说说，那个‘祇反悔了’是怎么回事？这话，不单单就我听到了吧？”
波本和首领宰点了点头，那句话他们也听到了。
白猫卡壳了一会，支支吾吾道，“祇就是祇啊，我又打不过，他反悔了我能有什么办法。”
“为了不引起祇的注意力，需要把相关的记忆做封印，这个也是你同意了的。”白猫说着说着就理直气壮起来。
“你没印象是因为记忆还在解封中，等回头你整理下记忆就能想起来。”
“再说了。要不是这家伙太能搞事，理论上只要你们不进入这个空间，他就能一直维持黑猫的形态待在外面的。”
白猫说到这里语气里带了几分对首领宰的幽怨。
天知道它当初花了多少能量才完成了徒手造物，捏黑猫再把亡灵塞进黑猫躯体中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结果首领宰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了记忆，还和圣遗物碎片形成了连锁反应。
和圣遗物碎片扯上关系的特异点，能是什么普通的东西？
更不用说藤野雾原本就在祇的关注之中。
琪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它的乖宝宝那么萌，怎么就偏偏和活腻了的家伙扯上了联系了呢？
藤野雾审视着自称琪的白猫，它的语气实在恳切，让她找不到怀疑的地方。
不过，阿治搞事？
藤野雾犹疑的目光转向了首领宰。
都变成黑猫了，他还能搞出了什么事？
面对藤野雾的表情，首领宰镇定自若地回望了过去。
只要他不想说，没人能从他这里拿到情报。
藤野雾面无表情地转头，再次盯上琪。
“不能把这家伙重新变成黑猫吗？”
琪猛地将头摇成了拨浪鼓。
“不行，不行。上次我身上的能量都耗光了，刚刚拉你们进来又把我这段时间攒下来的能量消耗殆尽了。”
琪吸了一口气，恨不得马上打消藤野雾不切实际的幻想。
“所以现在他要怎么办？我不可能把人留在这里。”
这片空间里到处都是白色，什么都没有。
藤野雾不觉得把人留在这里是个好想法。
“留在这里睡觉有什么不好吗？”琪悲伤的发现自己和乖宝宝之间有了代沟。
它不是人类。
沉睡对它来说，是恢复力量的途径，自然无法理解人类的想法。
“没有其他的方法了吗？”藤野雾不愿意放弃。
琪打量了下这片空间。
“如果不喜欢这里的话，让他寄居在圣遗物碎片上也是可以。”
藤野雾很不喜欢寄居这种说法，再说这意思就是阿治只能待在碎片里，无法出来。
这还不如沉睡。
她皱着眉，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可以用。
“雾酱，不用麻烦了。我也很久没有真正地休息过了，能有机会好好睡一觉，对我来说是再好不过了。”
首领宰望着半空，目光悠远。
他原来根本没想过自己会活下来。
托藤野雾的福，来到这个世界，又见到了活得好好的织田作，给侦探社的“自己”添了堵，他已无遗憾。
波本安静的将自己当成了背景板。
旁听了多时，他已经意识到身边，跟自己一块找到藤野雾的太宰，并非活人。
波本见惯了危险，并没有觉得害怕。
加上之前他看到的，自己的三个同期能活下来，也有藤野雾为了救这位太宰先生的原因。
白色的空间里一片寂静，首领宰在等着藤野雾的回答。
“阿治，你想都别想。”
“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你难道是想认输了？”
藤野雾眼尾泛红，无论哪种她都不愿意接受。
琪尾巴不甩了，它静静地注视着女孩子悲伤的表情，忽然有些不忍。
“其实，还有一种办法。只是，能不能成功，我不敢保证。”它语速很慢，然而藤野雾的眼里还是止不住的惊喜。
“等等，不用……”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首领宰正想阻止，藤野雾一个眼神示意，琪心领神会地把人打晕了。
琪美滋滋地摇了摇尾巴，总算是报了因这家伙搞事带来的仇。
它瞥了一眼波本，又盯住了虚空，而后纵身一跃跳到了藤野雾身上。
“咪咪喵喵”的加密猫言猫语透过投影回荡在客厅。
“那只猫，刚刚是在看我们吗？”织田作回忆着白猫那双奇特的金瞳，语气有些迟疑。
白兰冷哼了一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尤尼注视着投影中的藤野雾，冥冥之中，有什么危险在逐渐逼近之感。
她闭上了眼，片刻后失落地睁开，预言，没有回应。
客厅里的众人只能看到，藤野雾同样用猫语和白猫沟通了什么，然后掏出了紫尖晶石。
白色混合着紫色的光芒自藤野雾周身蔓出，攀上了晕倒在地的首领宰。
虚幻的成年人身躯在光芒中渐渐凝实，慢慢变成了三岁孩童的大小。
半空中的投影闪了闪，唰得变黑了。
波本一抱一扛着两个孩童，出现在客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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