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饼吃了两口，宋百威发现陈惠子从刚刚就有点不在线。
他捕捉到对方一直往一个方向看，咬唇半咬着。
“你在看什么？”
回头的一刹那，他看到朝自己走来的飘。
飘身上散发白色的光。
宋百威立刻站起来：“飘，你这么明目张胆。”
“他们都被我收拾了，不会看见我的。”
宋百威轻笑，用牙签插了一小块月饼：“给你，今儿个我们三个聚在一起，还真是神奇。”
飘接过去。
“哇，你现在恢复得不错啊，看来很快就要和我们一样了，那之后我们可以一起过很多个中秋，你说是吧，陈惠子。”
被cue了下，陈惠子心里紧了下。
宋百威没有完全看向她。
她用拇指的指甲刺向食指旁边的肉，刺痛感一点都不能够缓解她此刻焦虑的情绪。
不知何时，宋百威好像注意到她的异常。
“陈惠子，你哪里不舒服吗？”
她摇头。
“你脸色怎么这么白？”
她低头，重重呼出一口气。
没有抬眼看他，她闭上眼睛，希望让飘做这个坏人。
几秒之后，她感觉到了头顶有双眼睛看着她，甚至可以刺痛她的后脑勺。
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她已经感觉到身边人的愤怒。
缓缓睁开眼睛，从模糊到聚焦，她看清了宋百威握紧的手颤抖的模样。
手臂的青筋暴起，一向温和的他很少在她面前露出这样的一幕。
“所以，所以你从那边带我回来就一直盘算的是这件事？就算我只是想留在你身边看着你，陪着你，你也不肯吗？”
“为什么一定要把我送走？为什么？”
肩胛骨逐渐有了疼痛，她知道握着她的肩的人此刻有多么的生气。
那就让它痛吧。
如果这样能够让他觉得好一些。
她抬头，面无表情的模样深深刺痛他的眼和他的心。
他不自觉加重力气：“陈惠子，好啊你，你是这样的人，你居然是这样的人。”
她咬着自己的唇，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开。
她慢慢垂下眼睛，看上去更显疲惫和无感。
“你怎么会是这样的人？怎么会......”
“好了，走吧。”飘插进来一句。
“你走开。”宋百威伸手去推她，但直接穿过了她的身体。
飘立刻睁大了眼，她瞬间吸了一口气，一只手对着宋百威的额头。
宋百威感觉自己的头顶有什么东西在燃烧，疼痛感让他不得不抱紧自己的头，蹲下来。
“呃......”
刚刚还站在自己面前，把自己的影子包围的男人，现在因为疼痛蜷缩成一团。
陈惠子看着他，身体不由得绷紧。
“呃......我不回去，不回去，绝对......”
宋百威突然倒在地上。
陈惠子立刻跪坐在他面前，她的眼睛是平时的两倍大，慌乱中她的声音接连不断地颤抖：“算了算了，不要这样折磨他了。”
飘闭上眼睛，表情有些不耐烦，一边的嘴角往上翘起。
睁开眼后，陈惠子看到她眼里的不爽。
“他现在这是怎么了？”
飘叹了口气，拿起自己的手时，陈惠子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若隐若现的手让她隐隐不安：“飘，你没事吧？”
“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陈惠子深深吸了口气，微微点头。
“那他呢？”
“暂时死不了。”
“什么意思？”
飘没有开口前的间歇，对她来说都是一种等待的折磨。
她的心砰砰直跳，撞着她的胸口，她里面的其他器官，她的血管。
她皱着眉头看向这个全身若隐若现的女子。
“他的意志太过顽强，我现在的力量抽不走他的灵魂，真该死。”
飘看着自己身上逐渐消失的光，忍不住咒骂了一句。
“那现在要怎么办？”
“你再去给我找些时间，我要快点收集起来，等时间够了，我自然有能力收拾他。”
说完，飘恶狠狠地看向倒地的人。
陈惠子倾身上前，被飘白了一眼。
“我没打算对他怎样，你可以不用紧张。”
“我没想做什么。”
飘冷笑出声：“哼，你其实很庆幸是这个结果吧。”
她哑口无言，心跳就快蹦出嗓子眼。
“他意志这样强烈，你需要付出的时间就越少。不过有件事我要提醒你，还是尽快劝他回去吧，不然你的生命也会被他耗尽的。你想要这样的结果吗？一起死？”
转眼间，飘消失在走廊尽头。
陈惠子看着尽头的黑暗。
曾经她也想过死。
把自己的生命部分分给喜欢的人，能够这样被耗尽，最后躺在床上面临自己的死亡。
再也不用看到人世间的恶，不用虚与委蛇，不用戴上面具如此痛苦地活着，一了百了，这怎么不会是一种幸福呢？
她的手伸向宋百威的脸庞，温热的触感竟然让她心生欢喜。
真是奇怪。
她苦笑。
曾经以为自己可以去死，但看到自己喜欢的人，却只是希望他活着，安好地活着，笑着活着，每一天都平平安安，开开心心的就好了。
她抬头望着落地窗外藏蓝色的天。
皎洁的月光亮得刺眼。
她闭上眼，抱着他，穿越回了自己家。
落地的时候声音太重。
“谁？”
陈惠子猛然吓出一身冷汗，她印象中母亲应该是要晚点回来的。
再次闭上眼，她把他送到了医院安顿。
点滴打上的那会，护士点了个头，捶着肩膀离开。
所有的声音仿佛都消失了，只剩下面前点滴里的声音。
虽小，但却像她此刻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地跳动着。
她望着这张略显苍白的脸，手指拨去有点碍眼的刘海。
看着他光洁的额头，她咬着唇，想了想，想了又想。
最终还是把手放在他的肩上，轻轻地靠近他，在他额头留下一个淡淡的吻。
一路走着，终于挨到了家。
打开门看到屋内的光，陈惠子有些恍惚。
“妈？”
“回来了，太好了，一起吃月饼，快快快。我的宝贝女儿辛苦了。”
肩上的包被没有很重，但被拿下的那一刻，她顿觉浑身松了些。
“怎么了？”林萱破天荒看到自己女儿皱眉。
她把包放下，抱住陈惠子，轻拍着她的肩膀：“是不是太累了？太累了的话要不就换一份吧。”
陈惠子摇头，窝在林萱的肩膀上：“抱一下就好了。”
“傻孩子，这天底下工作这么多，要是不喜欢，你可以换一份的。”
“打哪一份都是苦的。做工本来就是苦的，妈妈。”
“傻孩子，长大了。是的，都挺苦的，但你还有妈妈，如果坚持不下去想要放弃了，你随时可以回家休息，好吗？”
陈惠子哽住声音，喉咙酸涩：“嗯。”
她看着窗台外黑色的天，就像深渊，没有尽头，但她有了答案。
飘，不，我不想他死，我也不想自己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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