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火案以犯罪嫌疑人蒋涵先生失踪并受到全国地区通缉而暂时告一段落。
警方与郭恒编辑一样,无法寻找到蒋涵与姜主编的踪迹:
蒋涵最后一次出现在目击者口供中的时间是一五年纵火案发生的前一天黄昏,Y市有农户看见他往一条村庄向丘陵地带行进的采茶小路行走。
姜主编和其家人失踪前现身的地方是S市的国际邮轮港,姜主编带着妻子与儿子使用虚假身份的登船证办理了托运行李的手续,安检通关口拍摄下来的这三人的安保相片是他们最后的影像资料。
警方确认了当天在S市港口登船的其他所有大陆旅客照片,当中未发现疑似蒋先生面部特征的登船者,以及,附带检查了这艘邮轮于其他三个登船港口的登船人员身份。
姜主编一家三人在邮轮环太平洋沿海诸国的旅程中,以临时医疗需求的理由,单方面终止与邮轮团体旅行的合约,中途下船,进入与本国未签订互免签证协议的地区经停港。总之,毫无征兆地从警方所监控的范围中消失得一干二净。
“这些事从我口里说出来只过了这么一会儿,警察费劲调查可是用了将近有一年的时间。”
郭恒编辑感受到这件事情对自己带来的影响,是到一六年。
那一年他经历了结婚,生子,事业在离开“胆小鬼”杂志编辑社以后也渐渐出现起色,抓住信息时代媒体野蛮生长的机会,从一名小小的编辑,逐渐做到副主编的位置。一六年圣诞节前夕,郭恒与妻子爱情的结晶降生,同期自己个人工作室的建立已经进入选址阶段。
“想起来,那段时间运气简直好到不可思议,所以内人常提醒我说要注意身体。”
“每个人都有那么一段时候吧,做什么都感觉能够成功,可是一辈子也只有那一段时间而已,不把握住的话,很快又会重新回到原点。”
郭恒编辑信奉“爱拼才会赢”的老一辈生存准则,在以前编辑部中遇到的怪异事情,以及前主编的失踪,都没能阻止他对本职工作的日夜兼程。
“我劝你不要像我这样哦。” 郭恒笑着对我这么说:“我在那时候就有些秃顶,按照那样的节奏工作了一两年,干脆因为严重秃顶留了光头。”
不详的种子也是以那时忙碌的工作节奏为土壤种下。
“好啦,说了这么多,我旁边的这位,终于可以出场了哦。”
他有些抱歉地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黄焕森:
“不过,前因后果总要讲清楚才能进行到下一步嘛。我会认识这位先生,也是托了当时新编辑社的福,社内有人拥有这样的人脉,不然我一家会走上怎样的道路,真是可怕得无法想象。”
一七年年初,郭恒先生主持操办完孩子的满月酒席,妻子借着农历新年的返乡探亲计划,向他抱怨起家里面的杂音。
“总可以听到楼上楼下摩擦或者撞击发出的声音,她抱怨说这些杂音在我和我丈母娘不在的时候才会出现在房间里。”
郭编辑的妻子个性内敛,按照他的印象,有时坚韧到固执的程度。
“我经常和她说的话是,有心事说出来给我听,不要闷在心里。”
因此,不是发展到非常严重的程度,妻子不会向忙于工作的郭恒先生透露这种有些怪力乱神的事情。
“我详细问了问那声音到底是什么样子,她当时只和我说是‘哒哒‘,或者‘嚓嚓'那样的细小声音,差不多略微比房间背景中街道上的噪音引人注意一些。”
“她在和我诉苦之前,也和来照顾她月子的娘家人提到过,就连丈母娘也觉得是产后精神衰弱的缘故。”
郭恒编辑至少做过灵异类杂志,加上对自己内人的信任,并没有将这件事当做是不切实际的幻觉。他先是确认了妻子所能听到的杂音范围,是否有人的声音,还是只是物品碰撞摩擦发出声响,如果只是噪音,连物体的移动或者毁坏也没有,那或许是最低一等级的骚灵现象。
Poltergeist 骚灵现象,这是我有幸因为大学专修语言专业接触到的一个德文词,翻译成中文,有说是骚灵,吵闹鬼,喧闹鬼的,Poltern在德语里是“发出嘈杂声”、“发出隆隆声”、“咔嚓作响”的意思,Geist则是灵魂或者鬼魂这样的含义,这个词语可考的来源至少追溯到16世纪。
郭恒妻子的遭遇很符合骚灵现象的定义,轻微的摩擦声与碰撞声也许是这一现象最开始的表现之一,历史上发生过有所记载的喧闹鬼事件,甚至有将家具凭空举起移动那样程度的干扰水平。虽说这些案例大多被证明与恶作剧或误会有关,但仍然存在相当一部分无法解释的空间。
“我老婆大概不会为了寻找关注,特意编造出来这样的事由,而且她说声音已经持续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并不是在17年就突然开始。”
郭恒的妻子是从大概16年的下半年,某次产前检查回家后,发现这些奇怪的声音。人们一般认为孕妇或是刚刚生完孩子的妇女精神会十分敏感,进而影响到五感对于外界平常刺激的感知。
“她就那么安慰自己,每天伴着随机的杂音入睡,长此以往,甚至已经习惯了。”
原本打算忍耐到怀孕结束之后,她将自己听见的声音当做是孕中不适的症状。至于为何该情况连主治医生也不做透露,她的回答是,被当做精神衰弱的孕妇,自己从自尊心上无法接受。
“她就是这么要强,结果事情演变到那个地步,其实已经快要无法控制了。”
郭恒的妻子在一七年产后,察觉到杂音音量细微的变化——那些随机发出的声音音量开始能打断自己的思绪。
比如躺在床上书写着今日待办的便签,不时从客厅里传来的一声“啪嗒”,就会让她不由地认为真的有物品掉落。等待打开房门,四处寻找,却完全找不到掉落的东西是什么。
这种事情一旦开始频繁地发生,刚开始只是觉得烦恼的郭夫人,慢慢害怕这些没有来源的声音,尤其在家中除了自己和宝宝以外,没有任何人可以照顾两人的时候。
她也不是没有自己去寻找过是否是邻居家里发出的声音,一六年到一七年期间,公寓楼下,是到工作日前往S市卫星城区居住的工薪夫妇,按理来说杂音和他们没有关系。而楼上的住户自郭恒夫妇搬来为止都没有和他们打过招呼,问起附近熟络的邻里,他们说之前住着一个独居老人,但是后来被儿女接到乡下养老去了,所以现在到底是怎样的状态,他们也完全不清楚。
郭恒的夫人在一七年阳历新年以赠送新年友好礼物的理由,忐忑地敲响了楼上住户的房门。
开门的是一个身形瘦小的太太,看起来接近老年,穿着不合时宜的老旧围裙。
郭恒的夫人有些害怕,连房屋里面也没有打量多久。
“您好,这么久一直没来问好是我们失敬,这是给您的礼物,新年到了我们做了些酱菜,希望您能够笑纳。”
这是十分得体的问候开场白。
那位太太用仿佛吊着嗓子的声音感谢了郭恒夫人,不过也没有推脱这份礼物。
“她的口音相当重,而且不是H市本地老人的口音,应该是外乡人吧。”
当郭恒夫人旁敲侧击地问起房间里面是否会发出什么声音这一点,那名老妇人也表示自己有时会听见那种声音,不过不是和郭恒的妻子听到的一样,而是非常细小的“哔哩啪啦”的声音。
老妇人的口音太重,没有谈几句,郭恒太太就无法继续下去对话,勉强笑着告辞了。
“我老婆那个老人身形很瘦小,动作也很轻巧,不像是会不时发出杂音的住户。”
可是郭恒家公寓的杂音还是一直在持续,让郭恒妻子完全无法忍受的是,这声音在一七年一月中旬,慢慢演变为仿佛带有某种叹息声的境况。
那就像是“欸”这样一声的,女人的叹息。
孩子马上要举报满月酒宴,即使男女方的家长都已经入住公寓,在四下无人的时候,郭恒的夫人还是会听见杂音。
“欸”
妻子那之后的每天晚上,都听见梦中身旁仿佛传来的哀叹声音,惊醒之后,她最为担心的是自己尚在襁褓中的婴孩。
这孩子是由家里的大人分批在晚上照顾着,虽然只隔着一个房间,每当郭恒的夫人听见杂音中混着的女人的叹息,无论如何,她在冥冥中都会感觉到危险。
“当父母了之后,最担心的是自己的孩子,以前看自己的爸妈这样说没有觉得什么,真的发生了事情之后,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我能从郭恒先生现在的语气中阅读出他从的不安,因为外表展示出无限活力和乐观心绪的郭编辑,在讲述这段经历的时候,所使用的语气冷冰冰的。
杂音没有对郭先生的家人造成实质上的伤害,但自得知这件事后,秉持着灵异杂志编辑的警觉,他顺势让妻子和不满一岁的女儿前往老家修养。
独自居住在公寓中的郭编辑没有能够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不过妻子自从搬离后,不良的症状几乎全部消失。
“我试着把她说的话都当作幻觉入睡,如此这般地度过了一个月。”
郭先生觉得只有所有人同时都能察觉到的现象,才是可信的,即使如自己的老婆一般意志坚定的人,一旦处于生理不适的产后状态下,也会经由人体不切实际的感知发现生活中本不存在的异常。
“我认为那是所谓虚妄。”
再次在脑中回响这句话的时候,我恍若隔世般想到最开始与H先生调查房内诡异声响时所得出的结论。
郭先生也认为那是虚妄,这是一般拥有常理性思维的人在最开始一定会得出的结论。
可是郭先生虽然认为自己妻子在公寓中的遭遇是异于真实、受到迷惑而引发的幻想,最后为什么又不得不寻找祓除异常的办法呢?
那必然是发生了什么其他的事情。
“不过也就好了一个月而已,从后来刚好一个月结束的夜里开始,我就下定决心如果不做祓除的仪式,不会在晚上住进公寓里面了。”
郭先生脸上的笑容,从说起他妻子遭遇的灵异事件开始慢慢消失,而到这一句话,才完全地不见踪影了,连同他一见面时给我带来的愉悦轻松的氛围一起。
“也就是因为这个,我通过以前同事的推荐,找到焕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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