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先生住的社区并非正经的小区,四周并没有通常小区那样的界限存在,没有围墙或围栏,小区的真实名字难以理解,或许来自于过去的方言,在此单纯称它为X坡社区。H先生透过房屋中介找到这座大楼。
H先生替不同的甲方运营新媒体账号,说是私人工作室更加恰当,他并没有去注册企业这样的东西。他常会自带摄影工具一同到郊外的工厂实地拍摄,再将甲方期望的内容写成新媒体时代客群能够接受的东西。
H先生原本不是自由工作者,他之前任职的企业放弃了Y市这个小城市。
随着新媒体平台内容的井喷,公众号之间的竞争越发激烈,市场上有成体系的外包运营团队,作为私人工作者,工作量更有减少的倾向,收入也因此减少,H先生希望降低租房的成本;此外,他也不一定一直在这个行业做下去,他也就不必住在房租高的市中心。
H先生没有心仪的地段,仅仅在路边拿了一本租房信息的小册子,就开始挑选有兴趣的套房。他凭着自己的直觉选了一间喜欢的房间并与XX公司的中介联络,但已经被租走了——这种事很常见,对方很快推荐了他同在一个社区、房间格局相同的套房。
H先生趁着假日看房。
“下两层楼的套房虽然比较便宜,”H先生说,“不过因为隔壁有商场挡着,所以采光很差。”
H先生之前住的地方采光也很差,阳光进不来,窗户打开也不会通风,只有噪音会传进来。当初回家只是为了睡觉,所以优先考量租金与通勤时间;但现在想要悠闲度日,沉稳下来找到未来的工作方向,希望找到可以静心思考的环境。
“我跟房屋中介这么提了,对方介绍了几间,其中一间就是现在住的。”
那片社区——X坡社区位于步行街后的普通居民区地带,不算热闹,但很方便。距离车站走路十分钟。H先生所在的101楼是房龄十五年,由踏实的钢筋水泥建成的六层小楼,每层楼有四间套房。
房屋中介给H先生介绍的是位在第二层的单人户型203,即一室一厅的套房。
客厅只有十平米多,有点小,不过室内有厨房阳台以及独立卫浴。白天还不需特别开灯,采光和通风都算良好。
H先生看屋时,前一个住户刚搬出去,内部还没重新整理。但住户似乎很细心,几乎没看到损伤,而且建筑物比当初看平面图所想像的样貌来得大气。
“会有专业的清扫公司打扫,壁纸会重新贴过,交屋时会跟新屋没两样。”房屋中介说。
H先生点头,看遍室内的每一个角落,接着若无其事地检查壁橱和鞋柜——他在确认里面有没有奇怪的东西。他不是怀疑这里出现什么异常,也并非感到不详。
真要说理由,“我很喜欢超自然的东西。”H先生笑着说明。他喜欢占卜,每到新地方总是询问过去发生的事,不是因为害怕,不如说他怀抱期待。
“我不是完全的理性主义者。”
H先生并非完全否定幽灵的存在或超自然现象。
他有过好几次预知梦的经历,在自己姨夫陷入脑部出血前几天有过特殊的感应。
然而,若被问“你觉得那种事情是真的吗?”他却总报以不置可否的态度。姨夫病重时的感应可视为偶然;预知梦或许是巧合——H先生高中时,在某一天的物理考试后,晚上梦见自己在一条长长的走廊前走着,走廊很长很宽,也有点暗,长廊的两侧贴上满满的试卷。不过,大多数看不清字,H先生在梦中试图理解这些文字。
“明明好像是中文,却一点看不懂。”
H先生在梦中两侧的文字间寻找自己可以理解的内容,只看见有一个“60”的红色数字。翌日,他和朋友说起这件事,同一时间,物理学科的试卷在课间休息时发放。
“我在试卷堆里面找到了自己的试卷,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红色的六十。”
H先生的朋友认为他是提前得知了自己的分数,所以那样说的,可H先生根本不知道物理试卷会在第二天就批改出来。
“可能是我的潜意识估计好了自己在哪里犯错,自动计算出来的分数,不确定的题目我在内心深处没想着会得分。”
H先生原本就是会这样思考的个性。
因此,就算他在新居找些什么,也不是真的想找到不详的物品;况且如果发现了,当下的感觉一定很糟,他也不会真正发现这类东西,不然就不符自己的预期。
“我其实很享受满脑子都是‘万一真的有,该怎么办?’的紧张感。”H先生说,“我其实不怎么相信这些事。”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房屋中介介绍的套房没放什么异常,采光很明亮、布局也不差,只是客厅略窄,若放进工作用的书桌,餐桌就摆不进去,这也是H先生唯一在意之处,但考虑到房租也只能忍耐了;其他未来的隐患方面:这栋大楼基本上都出租给一整个小家庭,其他套房可能有小孩。他打算在家工作,小孩太吵会很烦人;若是因此抱怨造成争执,更是烦上加烦。
所以,他待在房里暂时观察一阵子,虽然听得见窗外传来小孩的声音,但音量没有大到需要在意;正上方的套房也很安静。根据房屋中介的说法,楼上住户是双方都有职业的夫妻,应该不会太吵。
回想起来,H先生不记得中介特别向他推销过这里,而和其他套房的价格相比,房租也没特别便宜,尽管居住状况有好有坏,不过房租还在可以妥协的行情;依照建筑年分来看,建筑本身维持得很好,大楼入口和公共通路都管理得不错,打扫得十分干净。因此H先生还算喜欢这间房子。
他在二〇一七年三月底签下了租约,半个月后搬进去。
一如房东中介所说,里面整理得和新屋差不多。
听起来,H先生用非常冷静的态度选择住处,租屋的过程也没任何不自然或可疑之处。流程非常平凡,和他人没两样。
“真的搬进去后,我发现比我想像中还好。虽然有小孩,但一点也不吵。况且白天很悠闲,有小孩的声音反而更好,会觉得整体更明亮。”
公寓的目标租借对象是家庭,因此各种设备都相当充实。
虽然刚搬进去时还是手忙脚乱,但四月初时,室内都收拾好了,终于可以好好在家里工作。但是,在这样的新生活中,异常悄悄在H先生完全想不出契机的状况下入侵了。
身后的隔间,出现了杂音。
H先生想不起那道声音究竟何时出现。最初意识到“那是什么?”时,是生活步上轨道的时候,然而,他觉得在此之前也有过“咦?”的感觉,只是没特别留意,就这么算了。然后,某天,他突然在意起来。
—有时候会听到的那些声音,究竟是什么?
最初,他只是觉得“到底是什么?”但一旦在意起来,声响一出现就马上听得清清楚楚。
H先生戴着耳机打逐字稿,如此一来就不会在意声音;但一拿下耳机写起文章就无法不去在意;心里一有疙瘩,就想找出声音的原因,然而找了又找都找不出来。而且,只要H先生待在隔间或看着隔间时,声音就不会出现。
明明一回头就会立刻停止的声音,却在他不转头或竖起耳朵时主张自己的存在似地持续不断。
——那个声音,实在怪怪的。
H先生当时在想,那声音听起来就像某人就在隔间中生活着。
不过,“某人”既然不可能存在,那就是幽灵的声音。没花上多少时间,想像从“某人”变成“慢悠悠的老年幽灵”。
因为杂音也总是轻轻的,可是就觉得像是行事稳重的老年人才会发出的磕碰声。
H先生害怕起自己创造的影象,他的想象力非常丰富。
我事后请H先生确认衣物的样貌,他认为地摊上面售卖的女性涤纶衣物最接近他看到的款式,这和他想象中的幽灵形象有出入,随后,他就立马在脑海里更正了幽灵的性别。
“那也许是女性的幽灵了。”
涤纶是如今家长们避之不及的便宜货。在地摊上或许还有人卖,换句话说,并不是什么起眼的东西,购买群体人数很多,也很复杂。
“我看见的是带点紫色的深红,这种颜色的衣服很多人买吗?”H先生这么问我。
“可能吧。”我回答。
Y市连接新老市区的大桥,下方的杂物集市还未被勒令拆除,我回家时经常在那儿散步,路边横排挂出的衣服款式中,紫红色便宜面料的中老年女装依然显得很有市场的样子。
“不是有那种衣服拖在地板上的传说吗?”
H先生这么一说,我就知道他想像的画面了,其实我也想到同样的画面。
过去以上吊为主题的灵异故事中,死者下垂的衣物和双脚通常成为导致剧烈惊吓的“题眼”。
“所以如果吊着的人不停的摇晃,会发出类似的声音吗?”H先生问我。
“我想可以。”我回答,“但是只能发出比较重复的声音吧,不会觉得是杂音。”
将深紫红色下垂的衣物和上吊的女人相结合,是怎样一副光景呢?
且不说衣物需要多长才能垂到地面上,摇晃着的涤纶,和地板摩擦的确会发出“嚓嚓”的声音,但除了摩擦声外,其他的杂音又应该如何解释,是人的腿正撞在某处才会有这种现象么?
在黑暗中,穿着廉价衣物的上吊女人身体摇晃着——
“有人在这间房里自杀吗?”H先生说,但我无法肯定。
如果按照“都市传说”的情节解释,事情真相就是如此。可是这样一来就无法说明501套房也发生相同事件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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