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九年

这年春天,我因为私事非常繁忙。

我所学习专业相关证书的等级考试被放在五月份,而专业课期末考试的考核内容却又与等级考试完全不一致,再加上我连载的网络小说需要做到每周不断更,当时的感受便是,我提前从校园生活来到了社会。

我的大学离Y市很远,一年下来只有暑假与寒假会回家度过。父母对于Y市未来的发展不乐观,他们打算住完一九年,等租约到期,就不再续约,加上他们本来就希望有专属的房子,打算在省会买一套房,不过买哪里始终没定论。

然而,一直秉持独身主义的我姐突然决定结婚,父母便又想到干脆买到我姐工作所在的城市更好。那年,我们一家人这样被杂务缠身,时间匆匆忙忙过去了。我甚至忙到和H先生悠哉聊恐怖电影的余裕都没有,眼见秋天来临,树叶转红之际,很久没联络的H先生来了电话。

“这是有点让人不舒服的事情,你觉得你听了会害怕吗?”

H先生的口吻有些晦暗。我一听,才知道,他从春天以来依旧在调查X坡社区,且透过认识的人或常去的店家收集情报。

“我原本在想不要再在意下去,忘记这一切,可是还是很在意杂音……”

H先生的房间还是持续传出微弱的杂音。他关起隔间的门,一开始确实听不见了,但这阵子又听到别的声音。

又沉又硬的“碰”一声。听起来像某种东西倒下。

H先生一直将那抹声音想像成踏脚台之类的东西倒下来,但当这种想像重叠上曾经看到的紫红色衣物一角,他便始终无法抹去有人正在上吊的遐想。

“我告诉自己,这足不值得大惊小怪的声音,是楼上或隔壁的人在移动家具而已。”

每当听见“碰”的一声,他就忍不住竖起耳朵,然后隔间拉门的另一边,就连续隐约传来其他的杂音。

事情就是这样,杂音似乎开始出现了变化。

H先生无论如何都无法静下心,尤其他会因为突如其来的“碰”一声陷入“就是现在”的紧张感,因此坐立难安。

没人在X坡社区自杀过——这确定了,可是就算知道,他还是想一探究竟早早搬出101号楼的人是基于什么原因离开?如果找到足以说服自己的内幕,不论是“擦过地板的声音”或是别的,他都能当成“虚妄”。

决定后,他开始寻找过去的住户。

首先,原则上房屋中介不会告诉他这些事。而刘太太、圆圆妈和雨涵妈所在的妈妈团体不知道旧房客的新住址,但她们在常去的店家碰过搬走的住户,因此答应H先生,如果再碰到这些人就会询问联络方法。另外,住在五〇一号房的刘先生,很久之前,在公寓附近看过几次原来住在二〇三号房的男性,现在住在那里的是H先生。

H先生搬来前,二〇三号房的住户是一个中老年独居男性,圆圆妈的丈夫曾经和那个人认识,两个人都喜欢在附近的湖边钓鱼。

圆圆爸初次和对方见面时,那人还住在X坡社区。他在倒垃圾时碰到那名男性,发现是熟悉的脸孔,因此出声招呼。虽然男性之后搬出去,不过刘先生至今为止还是在相同的湖边碰到对方两、三次。

听闻后,H先生挑准了一个钓鱼的好日子前往湖边公园,得知对方已经早不来钓鱼了。不过他试着透过他的钓友来询问对方的新家。

“他去年死了——听说是死在自己小孩家里。”

姑且称二〇三号房之前的房客为胡大爷,五十七岁,单身,之前离过婚,有一个儿子在机关工作。胡先生以前在百货超市里做保安,在一年之前辞职,周围的人都说他身体很结实,个性认真诚实。

胡大爷的身体似乎在二〇一六年起逐渐变差,也常请假,然后在H先生入住前一个月搬出去;没多久就辞掉工作,在儿子家养病,最后在住处中死亡。五十七岁不是正常死亡的年纪,可附近的人都不知道他死亡的具体原因。

“他在六月初去世……是偶然吧,不过那正好就是我注意到房间里出现怪声的时候。”

虽然H先生这么说,不过经过深思熟虑,我发现时间有微妙差距。

H先生在二〇一七年四月搬到新居,胡先生去世之前,H先生很可能就已经听到杂音——不过,先暂时搁下这件事。

胡先生搬到X坡社区是在二〇一六年的十月,然后在第二年的三月初搬走。因此,H先生看房子时,室内理所当然很干净,毕竟胡先生从头到尾只住五个月。

胡先生的同事告诉H先生,胡老先生从搬到X坡社区的黄金周开始,似乎有什么烦恼,总一脸不开心,常在空闲时刻发呆。冬天起,他经常迟到或早退,也愈来愈常在工作上犯错,如果周遭的人提醒,他却不回答问题。胡老先生以前是很喜欢谈论私生活的人。

商场经理念在他工作多年的情况下不忍苛责,到了第二年,胡先生竟然主动提交辞职申请。上司和同事为了挽留前去拜访,却不得进门。此外,在胡先生离职后,没有任何人见过他,辞职的一切手续都是他的儿子来商场办理的。

胡先生搬出X坡社区后,转而住进他的儿子家。那之后的事情,H先生无法通过胡先生儿子的渠道问到。不过,住在胡大爷儿子家周边的老住户们给出了一些新的线索。

住在胡大爷儿子家隔壁的邻居林女士说:“其实我根本没看过他出门。”

林女士是全职家庭主妇,平日里都在周遭活动。

她和周边所有的邻居保持着良好的关系,住户不在时,她会帮忙收取快递,也会打扫公用区域:林女士是过去古老美好时代的邻居,可经常出入公寓的她几乎没见过胡大爷。

“他刚搬来儿子家住的时候,和他说到话,但真的只是打招呼。我跟他说,有不清楚的地方随时问我,因为他儿子还没有结婚,而且挺忙的样子,所以家里面就他一直一个人。”

林女士原本认为,胡先生和附近的人熟络了之后就好了。

结果胡先生自搬来后,林女士从没跟他说过话了。

“反而是刚搬到他儿子这里来的时候说了最多话——聊的内容没什么了不起,大概就是你哪里人?老家在哪里的?是做什么的?之类的。”

林女士对胡先生的印象是认真、但很神经质的人——这和他在过去商场的评价有些不同,同事对他的印象是“热情多话”。尽管他的工作态度在身体出问题后大为转变,不过,他过去从不迟到或请假,很热衷工作;过去还因见义勇为被授予过锦旗。就算后来常请假,大家也不觉得他不认真或散漫,反而认为他应该出了事。但是,没人说过他“神经质”。

“是吗?那为什么我会有那种印象呢?”林女士歪歪头,接着说:“可能是他很在意这里老小区里的噪音。”

H先生问到这里时,心里不舒服起来。

胡先生似乎因为总是听见某些声音才搬离了过去的X坡社区,还问林女士:“‘这栋公寓有小孩吗?’他这样问我,‘有没有小孩?’听到我说有上初中的孩子,但没有会乱动的小学生,他就安心下来。我想他在之前的住处可能因为学生半夜乱动,吵得不得安宁吧?我跟他说,这里没有会半夜哭泣的小孩,也没半夜吵闹的房客。他就说,那太好了。”

老小区是轻量钢骨建造的两层建筑物,同一块建地上有两栋。胡先生住的那栋在去年改建过,隔音功能提升很多。与X坡社区那种声音无孔不入的房子不同,他儿子所住的社区虽然老旧,质量却很好。

“改建的时候,我们把地板换成木头地板。不过木头地板比较容易发出声音。现在很多人都对住家附近的声音很神经质,所以我们特别注意隔音。他一听到我这么说就很热心地频频点头,我就想他可能对声音很敏感。”

此外,胡先生非常在意房子过去的住户。

这一带的房子,说是全新,但事实上是盖好一段时间的公寓,也有改建前就住在里面的房客。因此,当胡先生听林女士提到这里也有住很久的房客时,就用稍微强硬的口吻质问,“不是全新盖好的吗?”林女士向他说明这栋建筑经过改建,他还是问了好几次是否真的没有前任房客。

“这种事,他为什么不去问自己的孩子呢?我只是邻居,没有一定要回答他的问题吧。我以为他是那种只要有小瑕疵就会不满的人,所以觉得他很神经质。”

“是吗?”H先生这样附和,想着别的。

是——胡先生该不会是在X坡社区中遇到什么怪事吧?因此才怀疑自己住的地方有“什么”,拘泥于寻找不会发生过“什么”的全新建筑。

然而,最终他也成为了“什么”。

胡先生在夏天快开始的时候于对门房间中奇怪地死去了,是林女士和胡先生的儿子一起发现他的。

“您一定很惊讶吧。”H说。

“那当然。”林女士点点头,却露出很复杂的神情,“其实我不愿意说这种事”

H先生催促她往下说,林女士一脸不好意思:“我丈夫说我是看错了,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林女士这么说后,告诉H先生她那天发现的事。

发现胡先生遗体的下午,林女士刚刚在外头练完舞回家。

沿着老式公寓狭窄的楼梯走着,林女士家住在第五层,而这里没有电梯,所以上楼总是需要一定时间。

Y市六月份已经算很热的时候了,她一进入楼梯间却感受到一股让人不禁缩起身子的冷气。

“我以为是哪家开了空调,敞开了门,才会那样冷呢。”

她不明所以地继续向上爬,走到三楼的时候,她突然看见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人飞快地在楼上的转角处消失。

她听到了坚硬的“叩”一声。

有人关门了。

她惊讶地继续上到四楼,听起来关门声之后,传来一阵持续的“哒哒”声。林女士将视线转向上方声音传来的方向。五楼只住了两户人家,一是林女士,第二间便是胡先生和他的儿子了。林女士的家人根本没在家,胡先生的儿子应该也已经上班去了。

“是谁啊?”

林女士相当讶异地想,那声音确实很奇怪。

上到五楼之后,声音明显从胡先生家的门内传来。

“是那种有什么东西一直撞着地板的声音。”

林女士好不容易才爬上五楼。该不会胡先生出了什么事吧?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吗?”

林女士一边搭话地走近门,门的另一边可以听到,“对不起。”。

“没事、没事,怎么了?”

林女士大声问。

可是门没有打开的意思。

林女士不断敲门,但很快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那个声音隔着门听起来,不像是胡先生的声音。”

林女士也并不是很熟悉胡先生的声音,可门后头发出的“对不起”,应该是女人才有的纤细嗓音。那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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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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