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我能猜到那个口红印的主人。
程梦,江廷的秘书。
她对江廷的企图从不掩饰,常常借着工作的由头给我发一些暗示她和江廷暧昧不清的信息。
我也曾多次向江廷表达出我的介意。
他给我的回复是:“程梦的工作能力很强,在她不越界的情况下,我不会考虑辞退她。”
如今,我懒得再说。
我从流理台上下来,江廷侧身挡住我:
“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背着光,我看不见他脸上的神情,但能猜到。
漠然、不解,或许还有些诧异。
因为在他眼里,我是那样爱他。
他肯定在想,我怎么会提出离婚呢?
我不避不闪地与他对视,一字不落地重复了一遍:
“我说,我们离婚。”
男人却好像听到什么可笑的事情一样,嗤笑出声:
“林昭,你已经36岁了,不再是不懂事的孩子了。”
“离婚?”
“你有没有想过离婚之后你该怎么生存下去……”
“老婆,不要这么天真。”
江廷话语里的轻蔑毫不掩饰。
我大三那年就和江廷结婚了,一毕业就是全职太太,我没有任何工作的能力。
如他所言,和他离婚后我将失去所有的经济来源。
所以他有恃无恐。
见我怔怔地看着他,江廷缓和了语气:
“林昭,我会尽量减少这种应酬。”
“所以,收回刚刚的话,嗯?”
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这是他一贯的招数。
可是,他怎么会知道呢?
我可是什么都不在意了。
“不好。”我这样回他。
8
第二天,我将打印好的离婚协议放在江廷面前。
“你到底在闹什么?”
江廷大致看了一眼桌面上的那张纸:
“房子不要,车不要,财产不分……”
“也不要孩子的抚养权。”
“你这样可不像是要离婚的样子。”
他笑了笑,如同在嘲讽我幼稚的技俩:“你到底要什么呢,林昭?”
“难道你以为我是为了吸引你的注意力吗?”
我寥寥地笑,像是嘲笑他的自作多情。
“不是的,老公。”
“我是厌倦了你。”
我直截了当地签了字。
江廷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的眼眸眯起,语气变得危险:
“林昭,发脾气可以,但我不会一直纵容你。”
说着,他慢条斯理地将离婚协议撕了个粉碎,然后转身离开。
我没有与他争执,而是将一份新的签好了的离婚协议放在桌面上。
接着收拾好我在这个家全部的东西离开。
离开之前,我给江却和江妙分别发了一条消息。
“妈妈和爸爸离婚了,我想你们更想跟着爸爸。”
“所以妈妈先走了,抱歉。”
9
我在海边找了个一居室整租。
租期一年。
过了几天,程梦给我发了消息:
“太太您一定是误会我和江总了。”
“我和江总是清白的,您回来吧太太。”
或许是心痛了太多次,如今我看着这些心底只剩麻木。
我删掉了程梦,
也删掉了江廷。
在接完江却和江妙接连打来的电话之后,我索性换了所有联系方式。
在过往36年的人生中,我从未有如此轻松惬意的时刻。
我拾起了画板,每天在海边写生。
无聊的时候散步到城市中心,画下有缘的路人送给对方。
在我身边,黑色迈巴赫出现了许多次。
从刚开始的略显诧异,到如今我已经可以面不改色地无视。
我想,等车子的主人现身的那一刻,我就能脱离这段无望的婚姻了。
这一天来得很快,江廷敲开了我的出租屋。
高大的身躯一进来,将一居室显得压抑至极。
他毫不客气地占据了沙发,双眸扫视一圈:
“我把程梦开了。”
“以后有陪酒的应酬我不会再参加。”
“你喜欢画画的话,之后我给你开个画室。”
“林昭,跟我回去。”
发号施令的语气。
如果是几年前,不,哪怕是一个月前,我都会动容地扑进江廷的怀里。
并且为他的妥协而沾沾自喜。
但现在我听完,只是摇了摇头。
江廷显然认为自己已经表现出足够的诚意,他起身上前握住我的手臂,质问道:
“好,你说吧,你还有什么要求?”
我挥开他的手,退后几步,一如既往地认真地看着他,说出口的却不是痴情的爱语。
我说:“我要自由。”
江廷终于接受不了我的冷待,冷笑道:
“你会后悔的。”
10
我曾听闻江廷在商场“杀人不见血”的手段,而当这一切用来对付我,我才发现原来我是如此不堪一击。
江廷走后,房东拒绝继续租房,为此愿意赔偿三倍违约金。
我被迫在深夜里辗转各个酒店,得到的答复无一例外:
“抱歉林小姐,房间已经住满。”
黑色迈巴赫再度出现,蹭光瓦亮的皮鞋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江廷朝我伸出手。
我冷冷地看着他,身侧的手缓缓抬起。
最后狠狠地扇了他一个巴掌:
“江廷,有意思吗?”
“夫妻一场,何必不留情面。”
“好聚好散不好吗?”
男人用指腹擦拭渗血的嘴角,然后古怪地笑了笑:
“从我们结婚的那一天起,我没想过离婚。”
“好聚可以,好散,不可能。”
我费解于江廷的执着:“江廷,可你并不爱我。”
“是的,但你是我的。”
我闭上了眼睛,微弱的叹息几不可闻。
“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回答对了,我就跟你回去。”
“反之,你得同意离婚。”
江廷似有似无地点头:“说来听听。”
“我最喜欢什么花?”
男人愣住了,他显然没想到是如此简单的问题。
或许更大的原因是,就算是这样简单的问题,他也回答不出来。
“香水百合?”
我摇了摇头:“这是你最喜欢送我的花,但不是我喜欢的。”
“江廷,你不觉得可笑吗?”
“我们结婚15年了,但是你却一点儿都不了解我。”
“你答错了,愿赌服输。”
我身心俱疲,转身离开。
江廷的声音却纠缠不休:
“老婆,你说我不了解你,我承认。”
“但是……你真的了解我吗?”
我没有回头,这一次,我成功入住了酒店。
11
我很快明白江廷说的那句“我不了解他”是什么意思。
在我眼里,江廷总是说到做到,但这一次他没有。
与此同时,江却和江妙成了说服我回心转意的不二人选。
他们变了许多,每天都会到我新租的房子里来。
眼里的漠然烦躁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小心翼翼。
但我还是轻易看出了他们眼底的责怪与不解。
他们每一个眼神都像是在问我:“好好的日子不过,为什么非要自讨苦吃呢?”
我对此视而不见。
他们来,我便让他们进。
直到有一天江妙忍不住问:“妈妈,你什么时候跟我们回家?”
我坚定地拒绝:“妙妙,妈妈不回去了。”
她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为什么?”
“我和哥哥都很想你。”
“还有爸爸……他每天都让阿姨留一盏客厅的灯……爸爸也很想你。”
我廖廖地笑了笑:“是吗?”
不是的。
他们想的哪里是我。
他们想的是我的付出,是我曾苦苦维持的不堪一击的风平浪静。
江却一直观察着我,最后他问:“妈妈,你为什么不回家呢?”
我温柔地笑:“因为妈妈累了。”
他们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我将他们送下了楼:“好了,你们该回家了。”
江廷来接他们。
临走前,江廷问我:“你喜欢向日葵?”
我笑了笑:“已经不重要了。”
男人的眼睛眯起,审慎地打量着:“林昭,你似乎变了许多……”
“为什么?”
我回了一样的话:“不重要。”
12
我发现自己忘记带走了一样东西。
是一本画册,
上面画满了江廷。
从我的16岁到22岁。
可惜时日太久,中途又搬了好几次家,我已想不起来把它放在了哪里。
而此刻,它静静地待在男人的手上,被翻开一页又一页的少女心事,那些久远得有些模糊的记忆一一重现。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高一的开学日。
他是穷困潦倒的优等生,
她是千娇百宠的大小姐。
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
“呐,我把我最喜欢的向日葵都给你,不要不高兴啦!”
夜已深,江廷独自躺在床上,他第一次觉得这里空旷得让人心烦。
他从来随心所欲,于是在凌晨两点敲开了出租屋的门。
门打开的那一刻,我被江廷紧紧地搂在怀里。
我不住挣扎,他越搂越紧。
“林昭,我给你两个选择。”
“要么你现在跟我回去,要么今晚我和你都在这里……”
他语气里的威胁毫不掩饰,我奋力推开他,反手一个巴掌过去。
江廷没有躲,反而轻佻地笑:“要再打一个吗?”
“因为我真的会强迫你的……老婆。”
我气喘吁吁地看着他,怒极反笑:“江廷你贱不贱!”
“以前我追着你的时候你不屑一顾,现在我不要你了你非要贴上来!”
他对我的辱骂毫无反应,冷静地给我设下了期限:“我等你三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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