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有些动容,鬼也会像人一样流泪?
她低头看着地面,地上洒落的泪水斑斑点点,又立即化为淡淡的烟雾消散。
女鬼无力道:“你们根本不知道我因此背弃了父母,那时我父亲娶了一房又一房的小妾,我母亲终日以泪洗面,每天怨妇一般跟我抱怨父亲的不是,姨娘的不是。”
“我确实想过逃避,我想和薛忱一起到南方,生活在那里,然后将我的母亲接过来。可是他失约了,我却死了变成了这幅鬼样子,什么都没有了……”
“我就这样为了一个男人背弃了母亲,忤逆了父亲,我想一走了之,可我死了,我不知道的母亲怎么活,我曾经多少次想回家看看父母,可是我无法离开这里。”
“我只是不甘心,我好后悔,你们以为我还爱他?不,我早就不爱他了,可是我永远见不到我的母亲,我是她在柳家唯一的依靠,我死了她现在是死是活我都不知道。”
“你们说我如何能原谅?”她抬头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哀嚎着。
……
“或许你们可以看我的痛苦。”
水莽鬼可制造幻想,柳瑶说完这话,此处场景突然大变。
一行人置身于一片迷雾之中,这里分明已经不是鹧鸪岭的亭中了。
几人挥一挥眼前的迷糊,耳边好似响起一阵喧嚣之声,待迷糊散去之后,眼前豁然开朗,他们眼前看到的是繁华垠城街,街道上路上行人纷杂,在人海中他们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慕容珏指着前方,“你们看是柳瑶,旁边是她的婢女吗?”
“是她,是二十多年前的她。”梁逸皱眉,“很奇怪,那时候的她分明和现在长相一样,但是眼前这个她分明是个阳光的少女,而现在这只鬼充满了戾气。”说罢叹了一声。
前方柳瑶和婢女刚从“弄玉坊”出来,四处闲逛,在摊口摆弄和试戴着首饰,她拿了一支发簪给身边的婢女试戴,最后还买了一支送给了婢女,正笑着,突然一阵急雨落下。
师羽涅一行人立于街心,周遭人群如织,纷纷从他们身躯间轻盈穿梭,仿佛空气般无形无迹。
细雨落下,轻轻拂过他们的衣袂,却未沾丝毫湿气。
只见前方柳瑶一只手拿着油纸裹住的糖油糯米糍,另一手拉着婢女一个转身,正欲跑开躲雨。
路上行人顿时纷乱起来。
好巧不巧一头撞入了一个男子的怀中,更尴尬的是,那糖油糯米糍全都沾黏在对方胸前衣襟上了。
那男子身形修长,胸肩挺括,她猝不及防抬头正与那男子对视,那男子也是一脸惊讶之色。
柳瑶一时羞愧,忙不迭上手将糖油糯米糍扣下来,只觉得指心一阵滚烫,又急的得她迅速抽开手。
无奈之下只好拿油纸包裹住糖油糯米糍扒拉下来了。
“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她来不及解释,边说边往前方飞奔。“哎,雨下大了,公子赶快躲雨吧。”
男子莞尔一笑,“姑娘不必介怀。” 话未说完那姑娘一头冲进旁边的轿中。
男子不知不觉地看向柳瑶的轿子,柳瑶掀开轿帘,探出头来喊道:“公子实在对不住了,还请公子去弄玉坊挑一块玉器,就说是柳家小姐的朋友,就当做是赔偿公子衣物了。”说完柳瑶放下帘子。
男子一时间还在云里雾里,没理清这一连串的事情,忙答道:“额,好好,多谢姑娘,不,其实不必劳烦,这点小事不足挂齿。”
雨声嘈杂,行人熙攘,那女子应该是没听清这话,片刻后轿帘后探出个头来喊了一句:“别挑太贵!”立马又缩回轿中。
而后轿夫便抬着轿子离去。
那男子闻言噗嗤一笑,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趣味。
细雨如织,轻盈的雨丝纷纷扬扬地落在他身上,带着几分凉意。见状,他连忙加快步伐,躲避这突如其来的雨幕,奔向前方一家古色古香的店铺。
这时,他恍然察觉,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踏入了那位姑娘提及的“弄玉坊”。
站在远处的几人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慕容珏道:“那人是年轻时的薛忱,真想不到啊,还挺俊俏,难怪柳姑娘会心动。”
梁逸:“我们进去看看。”
几人走进弄玉坊,踏入店内,一股淡淡的檀香扑鼻而来,令人心旷神怡。目光所及之处,货架上琳琅满目,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玉器,温润如玉,散着柔和的光芒。
只见薛忱向店家打听:“店家,刚刚那位柳姑娘在这里买玉器吗?”
店家:“你认识那位姑娘?”
薛忱:“嗯,认识,她让我在这里挑一块玉器。”
店家笑道:“柳家是我们店的东家,这铺子便是他们柳家产业,柳瑶姑娘人不错,还经常来光顾我们店呢,你看这是她刚刚绘制的玉佩,让我们给她打磨出来。”店家拿着一张手绘玉佩草图给他看。
薛忱点点头微笑:“是个才女,那么她什么时候来取玉呢?”
店家道:“七天之后她会来取,公子要不然挑一块看看。”
于是薛忱挑了一块玉佩,最后店家百般推辞,拗不过薛忱还是付了钱。
七日后薛忱一早就到了弄玉坊只为了等柳瑶,他们的相识便是从这里开始。
在柳瑶心中她一直以为那是缘分让他们再次遇见,直到后来薛忱告诉她那日一撞之后他的所思所想,这才知道这都是他“蓄意”。
虽如此,柳瑶也欣然接受。
从柳瑶雨中上轿后,薛忱走进弄玉坊这一段幻象乃是柳瑶根据薛忱后来所述编织而来。
往日种种记忆碎片如同过眼云烟一般在几人眼前匆匆浮过,后来他们会私底下互相传递信件,或是相约一同出门游玩。
直到柳瑶父亲做主让她嫁给一个父亲生意上刚提拔上来的后生。柳瑶不得已向薛忱提及此事,薛忱才决定告知父母,想尽快向柳家提亲。
最后如同俗世话本那样,两边家长极力阻挠。两个年轻人甚至觉得无法理解,从财力上来看两家算是门当户对,不知道究竟是哪里的问题。
某一日柳瑶无意间撞见薛忱和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走在一起。那女子薛忱从未提起过,定然不是他家中亲眷,看他们生疏的样子像是刚认识的女子。
后来则是两人为了此事爆发争吵,薛忱承认了那是他母亲介绍的叶家长女,在母亲安排之下他不得不见和叶小姐了一面。
对两人来说此事无解,柳父甚至扬言如果要嫁给薛忱便断绝父女关系,而薛母则是歇斯底里阻挠,还一边给他安排门当户对的女子相见,最后薛忱提出私奔。
一晃眼,几人眼前的场景骤变,又来到了鹧鸪岭,是二十四年前的鹧鸪岭。
柳瑶亥时到达鹧鸪岭,这里只有她一人。
夜晚此处无人来往,山岭间沉寂得令人发怵,一种难以名状的诡异氛围悄然弥漫,柳瑶孤影伫立其间。
她的身影在幽暗中愈发显得寂寞而漫长,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被无形之手拉长。
孤寂之感油然而生,让几人不禁心生怜悯。
不知道是不是水莽鬼刻意为之,这一段等待时间特别漫长,不像之前那些记忆碎片匆匆而过。
几人此刻如身临其境般,真真切切地等待着某人的到来。
每一秒都充满了期待与焦灼。
只是眼前柳瑶孤身一人,而他们是四人结伴,相比之下他们一行人的处境不要太好。不知道在此地等了多久,几个人一会儿看看眼前的柳瑶一会儿在原地打转,哪也去不了,只能耐心看着柳瑶独自等待的身影。
几个人没有耐心直接坐在了地上,李遄更是呵欠连天,两个凡人早已饥肠辘辘,浑身无力。
柳瑶频频回头看着薛忱应该来的地方,可始终不见人影,她坐立难安走走停停。
又时不时听见山岭飞禽走兽的怪异叫声,不由得心里发怵。
已经过了子时、丑时、寅时。
柳瑶渐渐绝望,她蹲在地上,双臂抱膝,将脸埋在双臂中。
好像哭了,只见她浑身微微颤抖,发出轻微的抽泣声,不知道她此时在想什么。
几人觉得这一夜好漫长,不仅如此,晚上山岭的温度还越来越低。
一行人浑身发冷。
李遄蜷缩在一边直接睡着了,又突然一下冷醒了。
师羽涅时不时打盹儿,而慕容珏和梁逸则开始打坐。
不知道柳瑶哭了多久才见她站起身来,定定地望着薛忱应该来的方向,片刻后,她好像下定决心准备离开。
她朝着来时的路返回,几人猜想她不想再等了,准备回家,如果一切按照这样发展应该不会造成悲剧。
把李遄摇醒,几人一路跟着她,她背着包袱浑身无力一般,前方一片幽暗,月也隐入黑云,不知走了多久。
“啊———”
听到前方一声惨叫,几人赶忙跑上前想要拉柳瑶一把,可这是幻境几人根本碰不到她。
柳瑶摔倒滚落到一个低洼处,身上多处擦伤,她顾不得身上的伤口,挣扎了许久想要爬上来。
那片洼底满是积水和泥污,她的鞋子和裙子全部湿透,泥浆粘了一身,爬上来一点脚下一滑又滚了下去。
她又哭出了声,几人见此情形想帮也帮不了,只能站在原地看着她绝望地样子。
一片昏暗中她在湿滑黏腻的坑底摸索了许久,沿着这一圈尝试了个遍才攀着树枝爬上来,拿沾满污水的袖子擦了擦脸。
本来气温低,加上浑身湿透,她冷的抱紧着双臂继续往前走着。
她身后的几人发觉不对劲,她走错了方向,几人无奈只能跟在她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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