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一番客气之后出了薛府。
第一件事就是找了个客栈包房分钱。
叫了壶茶之后,李遄先将额外那份拿出来几人平分了,每人居然能分到二十贯钱,几个人心里乐开了花。
李遄手中抱着另一个稍大一点的檀木匣子,从里面拿出了五十贯钱,“这是你们应得的,这两日确实辛苦你们了。”
三人分好钱稍作休息,李遄还要返回沧芜城便先行离开。
三人商量着先去湛水渡,叫来了店小二问清楚路线,此去湛水渡不算远,几人决定不御剑,雇一辆马车过去。
马车缓缓行进,车轮与地面的轻触声、马匹的喘息声交织,摇摇晃晃,几人有些昏昏沉沉小憩了一阵子。
当马车抵达湛水渡时,随后又乘船渡过一片湖泊。
一路打听才到栖霞的村子
整个村子冷清萧条,只有数十户人家散落在四周。经过向当地人打听,才得知这里每年都会遭受涝灾的侵袭,许多村民因此不得不背井离乡,迁移他乡以避难。
几人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感慨,随即又四处探寻栖霞的家究竟在何处。经过一番周折,他们终于得知栖霞家人早已不在,寻到郑家所在的位置,只见此处留下一片隆起的土堆和几根塌落的木房梁。
不远处有个老妪坐在一个简陋破败的土坯房前,看到外乡人到来,呆呆的看着他们也不说话,她目光涣散,白发在风中飘散着。
师羽涅走上前指着不远处的荒地,问道:“老婆婆,这可是郑家祖屋?”
“啊?昊儿在屋里呢!”这老婆婆好像没听清楚,张着干瘪的嘴抿了抿,上下打量着师羽涅:“你长这么高了?”
师羽涅懵然,提高声音又问了一遍,那老婆婆拿拐杖指了指背后屋子,道:“昊儿娘陪着他在睡觉呢!”
师羽涅回头看看两人,不再继续问下去。
正准备走,老婆婆颤颤巍巍站起身子,道:“来吧来吧,我带你们进去找昊儿,进来吧。”
几人一对眼神,不明所以,慕容珏道:“进去看看吧。”
两人点了点头,随着老婆婆进去,只见这屋子漆黑一片,一览无余,四壁萧然,房梁结满了蛛丝。
老婆婆走进房门口对着里面喊道:“昊儿他娘,叫昊儿起来吧,孩子们找他玩呢。”
她佝偻着背部站在原地等了片刻,房中没有动静,这才转过身来对着师羽涅眯着眼笑道:“昊儿这孩子,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睡觉,白芷丫头,你去叫醒他吧。”
婆婆杵着拐杖望着另外两人笑着,拖出两个小木凳子,喊他们坐下。
白芷……
师羽涅想起来白芷应该是栖霞的妹妹,难道这老婆婆把自己给认成了她?
师羽涅笑着对婆婆点了点头走进房中,房中只开着一扇小窗,有些灰暗。卧榻上盖着隆起的被子,她喊了声“昊昊”却未曾听到回应。心下不由得生出一种怪异之感,走近床铺,才看见被子上缝满了补丁。
她小心翼翼地掀开了被子一角,没有人,又掀开一半,是空的!
再看看手中全是灰尘。
这屋子根本就没有人,也没有昊儿母亲陪他睡觉!
师羽涅愣在原地,心中生出无限凄凉,她猜想这婆婆就像自己的阿婆一样是个孤寡老人,不一样的是,这位婆婆还患上了癔症。
将被子盖回原处,走出卧房,这时老婆婆嗔道:“昊儿他是不是也不听你的话?”
师羽涅只能装作没事一般笑着,“老婆婆,昊昊他还睡着,不想起来,就让他睡着吧!”
慕容珏和梁逸两人看出端倪虽有些疑惑,却也没有问什么,两人坐在小凳子上,很乖。
师羽涅想,在婆婆眼中,三人都是小孩子,和她的孙子一起长大的孩子。
老婆婆迈着骨节变形的双腿,步履蹒跚走到一个角落,片刻后,手里拽着一个破旧的竹马。
她将竹马放在师羽涅跟前,脸上的笑褶挤成弯曲的沟壑,口中已经看不见牙齿,她道:“丫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每次来找昊儿就是为了玩这个竹马,现在趁着昊儿睡觉不跟你抢,你拿去玩吧。”
师羽涅呆呆得看着眼前残破的竹马,这要是让她坐上去,这东西就得烂成干柴。
她假装说道:“婆婆,我这次来不想玩这个,我饿了,我想吃东西。”
整个屋子一片萧索,只剩下她一个孤寡老人,她在想老婆婆过得一定很凄苦。
看她衣敝履空,这房子又上无片瓦,下无卓锥之地,她想知道老婆婆吃的怎么样。
老婆婆又张着瘪嘴,“啊?不喜欢吗?”
师羽涅用手摸摸肚子,又张嘴指了指嘴,大声道:“我饿了,想吃东西!”
老婆婆突然开怀笑了,又颤颤巍巍地去旁边小房,不一会拿了一盘发黑的面窝窝一样的东西。
老婆婆抓了两个塞到师羽涅手中,又朝慕容珏和梁逸走去,两人见状忙起身,婆婆给他们每人手里塞了一个,两人忙连连道谢。
婆婆假意白了一眼梁逸,“你是不是欺负过昊儿,今日吃了我家的东西,以后可不准欺负他!”
又朝着慕容珏嗔道:“你做姐姐的也该多管管弟弟!”
梁逸连忙摆手:“啊……不敢不敢……再也不敢欺负他了,只有他欺负我!”
慕容珏手中揣着面窝大声道:“婆婆放心,婆婆放心,他欺负昊儿我会打死他!”她抬起右手对着梁逸做了一个握拳的动作。
老婆婆又笑了起来,“去玩吧,明日再来找昊昊,要记得来啊!”
三个人拿着手中的黑面窝窝出了门,婆婆跟出来站在门口笑着看着他们走远。
慕容珏叹了一口气,“这世道真不好,老婆婆一个人孤苦伶仃好可怜。”
梁逸也深深叹了一口气,问道:“羽涅,房中是不是根本没有人?”
“是的,我方才掀开被褥,里面是空的什么也没有,我在想老婆婆的家人可能已经不在了吧。”师羽涅看着手中的吃食,拿起来放在鼻尖闻了闻,有一股霉味。
慕容珏把手中的面窝窝掰开了一看,“天呐,上面长了毛,已经不能吃了,难道婆婆每日吃的是这些东西?”
师羽涅:“像是放了很久的,我想老婆婆定是把自己认为好的东西给了我们。”
……
几人一路上闲聊,这里基本都是土葬,整个村子去世的人都安葬在一块。
梁逸对风水之事情颇有研究,几乎不用打听便推断出墓地在村子何处。
他们沿着蜿蜒曲折的小径缓缓前行,最终驻足于村后那片荒芜之地。
此地,众多坟墓静默伫立,被繁茂的杂草所覆盖,一片萧瑟凄凉之景。
众多隆起的坟堆墓碑早已经被侵蚀,大多穷苦人家墓碑十分简单,走近一看果然是本村的坟地。
风偶尔吹过,带动着杂草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响声。
在梁逸的建议下选了一处地势高而平,避免低洼之地,以保持干燥和通风。
不远处有山水环绕,形成“背山面水”的格局,有有阳光照射,以增强生气和灵气。
几人一致赞同梁逸选的位置。
原本,师羽涅对这些并不甚在意,毕竟它们超出了她的认知范畴。然而,民间对于安葬风水之说颇为讲究,她念及兰之生前孤苦无依,死后亦未能得到妥善的安息,既然不远万里来到此地,便决定要尽心尽力地为她料理后事。
选好地方之后,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前往村外的棺材铺订购棺材与墓碑。
夜幕降临之时,他们终于找到了那家棺材铺,它孤零零地坐落在村子边缘,距离小镇尚有一段不短的路程。
老板晚间也住在铺子里,大致给他们介绍一番,打开后门整个后院放的都是棺椁,难免有些森然。
老板告知几人这一块都是殡葬用品铺子,墓碑、纸钱、纸人……
夜已深,几人决定第二日再看其他的东西。
选好了棺椁之后,这老板也是客气,主动问询三人若不介意便可留宿一晚。
出乎意料,三人倒还真不介意。
慕容珏和师羽涅一间房,隔壁便是梁逸。
第二日又定了墓碑纸钱等…
另外还买了一大堆易于保存的风干食物,送给郑家隔壁的老婆婆。
棺椁墓碑纸钱等物品由老板差遣伙计送到指定地点。
这几个伙计倒是热心肠,见墓地就这三人,还帮他们一起挖坑,一个时辰便挖好坑。
一应仪式做完之后,就准备告别此地。
三人站在墓前,微风拂过,并没有过多哀伤。
师羽涅想起在沧芜城裴府的绿竹林,同样是掘坟,那时候见到坑底的那人,只觉是撕扯灵魂般触目惊心的痛苦,但直到此时师羽涅才觉释然。
之后,一行人带着干粮来到老婆婆家中。
像往常一样,老婆婆每日坐在门口,看着零零碎碎路过的人,猜想这时谁家孩子,那是谁家人回来了,从早至晚,日复一日,但从没等到过自己的家人,也许癔症是良药,让她觉得家人就在家中陪着自己。
见三人走来,老婆婆满眼笑意站起来迎接,昨日一别她真的在期待。
“我们有钱,这是我们送给婆婆你的!”梁逸笑道。
老婆婆不明所以。
三人将干粮放在通风的位置,又搀扶着婆婆告诉她位置。
三人精力旺盛,还顺道把屋里屋外全部打扫了一遍。
这屋子长年累月没有人打理,整个屋子看起来风雨飘摇,漏风漏雨。
三人又寻了些石块和树木藤草,将整个屋子给修葺了一番。
至晌午,师羽涅亲自下厨弄了一桌农家乐。
这一日也差不多过去。
告别老婆婆时,婆婆一直念叨着“孩子们长大了。”
见三人走,这次婆婆没有再说“明日一定要来。”她只是杵着拐杖静静站在门口,看他们走远。
三人悠游于市井乡间两三日,其间,他们遍访名肆古铺,搜罗各式民间奇珍异物。
此后便御剑启程沧溟山,沿途风景如画卷般展开,山川河流,尽收眼底,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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