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主动自力更生的探春,其他人完全像是失去庇护的小兽,彷徨不安战战兢兢,每日不是浑浑噩噩就是哀伤难过。
湘云等人几次提出要找宝玉,偏生宝玉消失的干干净净,梦夏也找不到他的踪迹。湘云是孕妇,情绪本来就不稳定,梦夏也没办法催她立起来。倒是惜春遇见一慧真人后,直嚷着要跟着一慧真人出家。
梦夏探春轮着劝她,不想她打定了主意要了断凡尘,梦夏也就不再拦着,由着她跟着一慧真人在紫云观出家,名号上了度牒。
梦夏送惜春上紫云观那日,在紫云观意外遇见了妙玉。
“她怎么在这儿?”梦夏惊讶。
当年在永年府一慧真人曾和一位老友激烈争执,似乎牵扯到了老义忠亲王,妙玉好似和那位倒霉的亲王有关系。
一慧真人略带怀念道:“她是一位老友的女儿,原本在姑苏修行,前些年跟着师父上京,后来一直借住在荣国府,这次荣国府出事我匆忙回京将人带回观中。”
“当日在荣国府,我们俩关系融洽,匆匆一别,不想再遇竟是在紫云观。”梦夏感慨。
一慧真人道:“她修的是佛缘,日后还是得去庙里……你们日后各行其道不再往来才是对双方都好。”
梦夏了然道:“我能猜到她的身世不一般,恐怕还是忌讳,只是我曾和她相交,知她并不耐青灯古佛,这样一个清丽少女无奈一辈子寂寥,也是可怜。”
一慧真人道:“总比稀里糊涂丢了命强。”察觉说错话,忙道,“你看她吃的穿的用的看的玩的,无一不精致,况且还有丫头婆子伺候,比这世间大部分人已然幸运许多,人要惜福!”
梦夏笑道:“可不是,是我矫情了。”
一慧真人不想再继续讨论这个话题,反而说起了荣国府的事:“可惜了贾家两位老国公,戎马倥偬一生,却没个好儿孙,生生将祖宗基业断送了。”
梦夏道:“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这事不新鲜。你看京里那些高门大户,最不缺的就是不肖子孙,这些人天天念叨祖上如何了得,却没几个真正去思如何延续祖上的荣光,还有那败祖败德的勾当,这样的人家不败才怪。一棵大树,内里都被蛀空了,根还浅,不倒才怪。”
想想宁荣二府素日的德行,确实早有预兆,一慧真人对两府打心眼里看不上:“真真是可惜了祖上出生入死挣来的这份家业。你把那些女眷买了回去,日后打算怎么办?”
梦夏道:“三姐姐想学些接生的本事,日后在育婴堂谋份差事,我知道她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在家也管过家,如今只是见识浅些,在育婴堂待几年长长见识就打发她去保定府的育婴堂做掌事。她有个嫡亲的弟弟,当年是个调三斡四爱嫉妒的主儿,我不理他,交给三姐姐调教,是好是歹以后也一起送到保定去。四丫头到了你这儿,也没什么不放心的,路是自己选的,没后悔药吃。宝二嫂子大着肚子,丈夫生死不知,我既救了她,断然没有现在就撒手的道理。只等她生完孩子,徐徐图之。大舅舅那边如今只剩下一侄女——巧姐儿,爷爷和父亲就忙了,母亲也死在狱里,唯有生前两个忠仆照料,我看她是个学医的苗子,打算将这一身医术教给她,也算有个安身立命的本事。其余的丫头愿意跟着她们主子的就跟着,不愿意的放身契嫁人。”
这次有了梦夏插手,巧姐没被她那狼心狗肺的舅舅拐去卖了,又有平儿和小红护持,日子也平顺。小红在贾家被抄前就已经从贾家脱身,嫁给贾芸,这次还拖着梦夏把她爹妈买了回来一家团圆。
“亏得你有国师的尊位,又刚刚立了功勋,否则这么多人,你不可能都能救下,那她们可就真要落入尘埃里了。”
梦夏道:“也是她们的命吧。”
一慧真人道:“宁国府你没出手?”
梦夏道:“那边只有个嫂子,最是懦弱,如今我让她照顾宝二嫂子去了。”
一慧真人道:“估计你宫里那个表姐日子也不好过,受了娘家这么大的牵连,若是个想不开的都过不去。”
说到这个梦夏气地牙痒痒:“还记得当年咱们遭人截杀,其中我那位出生在正月初一有大造化的表姐可出力不少。回来后我本打算以牙还牙,后来想着让她见识到她最在意的东西没了也未尝不是一种报复,我打定好了不能让谁害了她去,哪成想她竟然吞金自缢,真是气死我了。”
宫里一个不得宠的妃子没了,不会特地昭告天下,所以一慧真人还真不知道这事儿:“赫,她还真敢,咱们大雍朝自缢的妃嫔可入不得皇陵。”
梦夏嗤之以鼻:“人死如灯灭,日后埋进皇陵也保不齐哪天被盗墓的挖出来。”
一慧真人不赞同道:“你这张嘴啊,早晚给你招来祸事。”
“成了,日头不早了,我也得走了,四妹妹就托付给真人了,这丫头牛心左性,孤僻冷淡,真人多担待。”
梦夏回到家就听林管家禀报,有个刘姥姥等她半天了,林管家暂时安排人在听松苑等着。
“等我换过衣裳,让雪雁带人来后院。”
梦夏先去换了身湖蓝色家常小袄,派人把贾家众人请到院中,对她们说了刘姥姥上门之事,大家纷纷感念:“患难见真情。”
雪雁将刘姥姥带进来的时候,大家已经哭过一场,情绪稳定下来。现在的刘姥姥穿衣打扮阔气许多,看上去像乡下小地主家的婆婆。老人家不失朴素本色,带了不少乡下人晒好的菜干干果。一进门先请安,众人可不敢应,让这么一位有德的高寿老太太给她们行礼,她们怕折寿。
“听说你们家出事我就赶紧往城里来,在狱里见过了二奶奶,听她说大姐儿有小红护着送去舅家了,我去他家问,却说大姐儿在林府。后来知道你们遭难,我就去了,想着能救一个算一个,可在市场上是一个没见着,四处打听才知道林姑娘救了大家,好在大家囫囵个儿没事儿,真是菩萨保佑。”刘姥姥合掌拜菩萨。
平儿红着眼眶道:“若不是林妹妹搭救,大姐儿这辈子就毁了。那王仁就不是个人,黑心烂肚肠的东西。”
刘姥姥大惊,忙问:“怎么回事?”
平儿将当日王仁强夺巧姐,要将她卖掉,幸亏林管家特意去找,将人救下的经过说了,这真是说一遍哭一遍,眼睛都哭肿了。
众人忙劝,等大家叙旧叙得差不多了,梦夏留人吃晚饭,在府里住一日再走。
刘姥姥一家替梦夏管着一个山头,林府是常来的,虽不好意思,到底留了下来。
梦夏花钱请京中乞丐帮她监视,一旦有那僧道二人出现立即报给她。
这银子不白花,僧道二人虽然行踪不定,又有诸多隐匿手段,但他们毕竟不能隐身,从他们踏入京城第一天,梦夏就知道了。不过这二人不住店,她除了知道这两人直闯宫门被赶后,就一直没这两人消息了,直到……
“你确定他们进了四皇子府?”梦夏问。
给她消息的是个三十来岁的乞丐头,浑身污漆麻糟,一处干净地方没有,头发打结浑身恶臭。他也知道自己形象不好,怕被嫌弃,不敢靠近。
“我和何老三亲眼看见的,那个和尚穿的破破烂烂,不比我们强,头上还有癞吧头。”
梦夏点头,拿出两块十两的银子扔给他:“这是你和何二的赏银,继续帮我盯着他们,有任何消息都能来领赏银。”
等这乞丐走后,梦夏神色莫名,暗暗思量。
去了四皇子府?
圣人不喜僧道,跛足道人和赖头和尚见不着正主,空有一身本事也没办法,两人一合计,决定采取迂回战略。
四皇子府有个得过他们海上方的宝钗,因为这层缘故,他们很顺利进入四皇子府。
宝钗容貌俏丽,肌骨莹润,举止娴雅又能诗善文。以□□人,以才动人,以性情留人,这样一个城府颇深的女人不仅笼络住了四皇子,也笼络住了府中人心。
几年时间已经是皇子侧妃,无奈有个拖累的哥哥,薛家事发,薛蟠被压入死牢。她虽得四皇子宠爱,但四皇子断不会为了一个只会拖后腿的“大舅子”惹圣人不快。
薛姨妈日日在家以泪洗面,也在薛宝钗面前哭诉过两次,第三次就被皇子府的长史拦在门外。
宝钗也为娘家哥哥心焦,哥哥再混账,对母亲对妹子全心全意,纵然不能成为她的依靠,也是出门办事不忘给妹妹带礼物的好哥哥。
哥哥出了事,丈夫面上好言好语实则总是敷衍,自从哥哥出事至今她好久不曾见到娘家消息就知道,这是四皇子的手段。
她随分从时惯了,亦知道出嫁从夫,四皇子摆明了不想管这事儿,她也没法子,但还是派人给薛姨妈送了封信,要她保养好自己,哥哥的事已成定局,做女儿的不会不管她老。又借了四皇子几个亲兵给薛姨妈撑腰,镇住了作妖的夏金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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