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稚嫩的童声从隔壁传来。
小石头在马秀才的学堂念书,每天上午去两个时辰,下午不用去。王嫂子憋着气,把他拘在家里念书。
“把这个塞耳朵里。”梦夏从冬天的被褥中拆出两团棉花给柳泽。
《三字经》朗朗上口,每天下午小石头在院子里背书,柳泽就一脸痛苦的样子,没办法,这声音太有魔性,你会不自觉跟着背诵,在脑中无限循环。
柳泽苦笑:“小石头什么时候换书啊,这都一个月了吧?”
梦夏道:“可不是,项婶子都回来了。”
柳泽忍不住打个冷颤:“我怎么看修河堤回来的人跟咱们当初逃荒一样。”
修河堤也就一个月,回来的男人个个胡子拉碴,衣衫褴褛,还都一副随时可能倒下的模样,形象真不比逃荒的流民强。
“没吃没喝,还每天高强度工作,可不把人累狠了,能回来就是好的,每年徭役都有回不来的。”梦夏拿根粗竹竿在木桶里搅,柳泽也不看书了,双手卡着木制框状工具在纸浆里一晃一晃,一张纸的雏形就形成了。
“回不来的……怎么算?”
梦夏白了他一眼,道:“什么怎么算,白死了呗,很多家庭不分家就是因为徭役,上面只管要人,一户一人,人够了就行,不管是谁,有的人家兄弟几个轮流去,不把人往死里使就没事儿。”
“徭役猛如虎啊!”柳泽忍不住感慨。
梦夏道:“一般徭役就是修河堤修城墙,修桥补路,还有建皇家陵墓,都是大工程。吏治清平的时候,下面的监工衙役还不敢太过分,要是贪腐横行的时候,人命贱如草。”
“可不管什么时候都会死人?”柳泽语气低沉,很是厌恶这样的世界。
梦夏沉默片刻,缓缓道:“所以是‘草民’啊!民告官,得先挨二十板子。”
在等级森严的封建社会,一切不公平都被**裸的呈现出来。
打那之后,柳泽念书越发认真,卯足力气要活出尊严。
梦夏从空间拿去一颗九花玉露丸,每天往他的粥里掺点,改善他身体的内部机能。
柳泽在店里看书看店,梦夏在后院制纸印书。
“柳家的,去抓猫啊!”王嫂子突然出现在墙头。
王嫂子的堂姑家里有只母猫,今年怀了崽,梦夏想抓一只回来防老鼠。
堂姑家里的猫肚子是白色的,背上的毛是土黄色,生下一窝猫崽子都跟它长得差不多,梦夏挑了一只长着淡黄色毛的小猫,捏着脖子后面抓起来放在篮子里,给了堂姑十个鸡蛋做谢礼。
“集上有卖鸡崽儿的,你没买两只?”王嫂子也挑了一只,回去的路上问梦夏。
“家里事情多,没功夫喂。”主要是梦夏嫌鸡脏,不想把家里弄的乱糟糟,臭烘烘。
王嫂子也没买:“我家也是,每天酿酒都把人忙得团团转。项家阔气,买了五只。”
梦夏笑笑道:“小石头读书费脑子,嫂子也得给他买两只鸡补补。”
王嫂子道:“都说吃什么补什么,我在肉铺订了猪脑,回头抓点天麻炖给他喝。”
以形补形?
她是不是也得给柳泽补补?
“小家伙还挺可爱。”柳泽见到篮子里的萌物,忍不住摸了又摸。
小家伙舒服得眯着眼睛,翻着肚皮,身子直往手边拱。
“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西西。”梦夏揉着它的小肚皮道。
柳泽捧场道:“好名字,这么点儿得喝奶吧?”
梦夏道:“王嫂子说米汤就行。”
“那就好,不然还得牵头羊回来。”
牛羊之类的得去县城的牲口市场买,镇上根本没有。
梦夏也不想在家养羊养猪,太脏了。
“咱们还没去过县城呢,明天去县城逛逛吧?”梦夏提议。
柳泽也愿意出门走走,赞同道:“好啊,府城也不远,下次去府城。”
柳泽给西西做个了窝,竹子编的筐子,底下放个草编的垫子,上面再铺一层布单子。把西西放进去,小家伙伸出雪白雪白的小爪子试探性地摸摸筐子,发现没有危险跳下来又蹦回去,最后窝在上面喵喵直叫。
梦夏喂了它喝米汤,小家伙伸出粉嫩的小舌头在碗里舔,喝了一半后满足地打个饱嗝,脑袋一歪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两人把西西托付给王嫂子就去镇上西头儿等驴车。
坐一回给两文钱,驴主人心疼驴,隔一天往县城跑一趟。这年头,牲口金贵,很多人对牛对驴照顾的比照顾孩子都周到细致。
县城的规模比府城小的多,城高五米左右,也是城砖砌的,护城河宽有二十米,石板铺的桥面已经被踩的光滑,有的地方已经有了车辙。
“估计明年就得让修桥。”柳泽悄声道。
梦夏点头附和,驴车停在城外,柳泽问清回去的时辰才跟着梦夏排队进城。
进城要交五文钱,比坐驴车都贵,这也是为什么城门外的道路旁那么热闹。很多附近的庄户人家带点自家的东西在城外卖,倒是城里的居民得出城买菜。
县城不大,但很热闹,梦夏拉着柳泽去昌吉坊。昌吉坊是书店,两层楼高,在十字街上,县城的书店……让梦夏特别失望,除了科举用书,就是几本俗套的才子佳人话本。
“没有一本农工方面的书,也没有方志游记,连史书都不全。”梦夏失望道。
柳泽道:“咱们下次去府城看看,府城的书肆肯定比这个好。”
县城不止一家书肆,其他两家的书肆也差不多一样的情况,倒是有一家兼卖字画,都是近些年的作品,有个自号梅林老人的,画的野鸭不错,质朴野趣、灵动自然。
按尺寸不同,价格也不同,便宜的三两,最大的一幅掌柜卖十两。梦夏选了三幅,请掌柜装裱,多给掌柜付了一两银子。
县城里有银楼,有胭脂铺,有绸缎庄,有典当行,有糕点铺,有花铺……这些店铺基本都坐落在十字街上,还有东市的青楼、赌坊,西市的牲口市场和人市。
中午两人在小摊吃的,梦夏吃的肥肠粉,柳泽不吃肥肠,要了一碗面,就着红油拌的凉菜,吃得喷香。
“还是县城方便,衣食住行都有。”梦夏路过成衣铺时道。
柳泽:“进去看看?”
县城的成衣铺做的衣服样式多,裙边袖口都绣着花,女掌柜十分热情,把自家衣裳吹出花儿。进成衣铺的都是女娇娥,女掌柜见柳泽进来,诧异转瞬即逝,不停歇地夸梦夏命好,郎君体贴入微,柳泽听的是心花怒放,指着其中一件杏色春衫道:“这件挺好看。”
这个时候的成衣铺不让试衣服,看中了直接买,或者让店家按照你的尺寸订做。
不得不说柳泽的眼光不错,这件杏色春衫轻薄柔顺,裙子上绣的花从裙角到当中渐次开放,配上嫩绿色的衿子,活泼亮丽。
按照时下的审美,女子尤其是已婚的女子,首推端庄,鲜嫩的颜色不够端庄,姑娘家穿穿还好,已婚的妇人若是穿了,少不得被人说嘴。
“小郎君慧眼识珠,这件衣裳刘员外家的罗姨娘也喜欢。”女掌柜笑眯眯道。
柳泽听了皱眉,女掌柜见状忙道:“人靠衣裳马靠鞍,小娘子穿上我家的衣裳绝对更俊俏,来年就给郎君生个大胖小子。主簿家的千金、庄老爷家的太太都喜欢我家的衣裳。”
梦夏确实觉得这衣裳好看,就让女掌柜量尺寸,约好了十天后来取衣裳。
别看县城小,不起眼,这里产的竹疏布前朝就是贡品,县里有专门的织造行,专门为皇家织布。
梦夏最后买了不少糕点回去,兴致冲冲而来,心满意足而回,这一趟县城之行还算圆满。
回到家时,见门缝里塞进一封信,原来是关庸来了,就住在对面客栈。
关家的商行在府城,关庸做的却是船商,一船的货除了运给本家,其余的在码头就散了,然后在本地再运些货物回去。一年到头,大半年在船上漂着,他早就倦了,给梦夏带的书是他自己的生意,算是私活,想着再过几年还不能管一地的铺子就干脆不跑了,买些田地也是生计。
这一回给梦夏带了北地几省的方志,有些还是手抄的,就这几十本书花了她一千两银子。物以稀为贵,哪怕明知道关庸坑了自己不少钱也只能装不知道。
柳泽道:“买这么多这个,都是为了科举?”他不知道梦夏到底花了多少钱,只听梦夏说为了买书,他们已经没有存银了。
梦夏道“为什么高门世家的儿孙考科举容易,寒门尤其是农家,考个举人都费劲,就是因为教育资源严重倾斜。见多才能识广,没办法行万里路就得通过方志、游记了解一地的风土人情,写的文章才不至于狭隘偏颇。能遇到关庸也是运气,换个人可不一定愿意费力气帮咱们搜集这个。”
关家户籍在商,不能科举,关家子弟虽然读书,却不涉猎科举,所以关家本身没有太多藏书,方志这种书更不会有。关庸之所以愿意帮她,也是一种投资。
他觉得梦夏是个有见识,不同一般女流的女人,买史书买方志,唯一的目的就是要给柳泽科举用,因为梦夏他愿意压一次宝在柳泽身上。
“娶妻娶贤,柳老弟好福气!”关庸曾拍着柳泽的肩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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