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三年,史秀才觉得柳泽火候已经到了,可以下场试试。
不想柳泽运气好,一气儿过了秀才。
这两年,史进一直在县学读书,与柳泽的情谊却没有随着距离变远而生疏。大乱初定,民间连读书人都少,除了世家大族,民间藏书寥寥。史秀才只是个秀才,家中藏书不过百本,其中一小半是从梦夏手中选购的。县学是官学,不仅有朝廷派的老师,还有更多的书籍。
不是所有秀才都有机会进县学的,本朝规定,只允许廪生和少于增生附学。当然,若是本县乡绅望族愿意送子在县学进学也不是不可能,有底蕴的人家看不上县学,不愿送子弟进县学,但普通乡绅能送子弟入县学也是极荣耀的事。
成为秀才,在小镇上已经是了不得的人物,镇上的大小事总会有人来家中相请。柳泽考上秀才,哪怕只是挂尾车考中的,在镇上百姓眼中也是老爷,日后飞黄腾达指日可待,跟他们这些泥腿子可是云泥之别。
可在那些大户人家眼中,一个秀才而已,每年那么多秀才,能有几人考中举人的?能做官的更是寥寥无几!
不过一个酸腐秀才,算不上什么排面人!
不管怎么说,他们在镇上算是立住了。最实惠的还是免除了徭役,有了二十亩的地不用交税,等衙役来收粮税的时候也不敢耍花招,镇上大姓之人也不敢看他们是独门独户就来占他家便宜。
上一世,梦夏散尽家财济世救民,积累了无上功德却也落得个口袋空空。哪成想这一次开局这么难,不仅练不成内功,连上辈子视如粪土的金银也没多少。这一次的经历给了她教训,日后空间里必须存上不少的粮食、药品和硬通货,万一日后去了什么末世也能保证生存。
“恭喜秀才娘子!”王嫂子特地上门道喜,心下不是不羡慕这个年岁不大的邻居。当初看着两口子骨瘦如柴逃难来到镇上,也没个亲故,势单力薄的,自己也是可怜他们才与他们交好。如今,当初自己可怜的对象尽然成了秀才娘子,自家那个木头一样的男人还是只知道窝在后面干活。
哎!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同喜同喜,日后小石头考中秀才,我还要上门讨喜酒喝。”梦夏笑语盈盈。
正值春耕,县尉大人来到镇上劝人耕桑,镇上几个秀才并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人家陪同。
县尉姓张,北地清河郡人,前朝举人,张家在清河也算是望户,族中亦有进士做官。多年战乱,张家建了乌堡,依旧没有抵抗住流民冲击,族人四散奔逃,张太尉这一支幸运的躲过了祸事,活了下来。
等到新朝才回到祖地,张家几个在外地做官的都失了性命,连带族中传承都丢了不少。好在他还有举人的身份,新朝没有足够的官员治理地方,他也没有再考的心力,到吏部补了官,千里迢迢来做了县尉。
县尉家有位桃李之年的女儿,正在相看人家,选来选去,定了史进,知道史家家风清正,父子两代都是读书人,且史进目光清正,言谈有物,在县学名声甚好,他日未必没有出息的一天。
早稻还没收进粮仓,两家走礼已经走到放定。
柳泽这些日子帮着史秀才忙前忙后,终于能歇上一歇。
“老师是个难得的明白人。”柳泽摇着蒲扇,喝着茶,骨头都懒得动弹。
梦夏怀中抱着猫,一边撸猫一边问:“怎么说?”
柳泽道:“都说父母在,不分家。可谁不想过自己的小日子,尤其是老师家这样的,大儿子没有念书的天分,明伦却是年少有为,要娶的更是县尉家的千金。两兄弟便是现在没有嫌隙,随着日后身份地位不断拉大,作为兄长却要依附兄弟,年久日深的,也难免生怨,不如早分家,两兄弟念着情分,相互扶持。”
梦夏莞尔,却不赞同他的想法:“即便史秀才有分家的打算,也一定不是怕两兄弟有嫌隙。古代大家不分家是常态,父母兄弟一大家子一起生活一辈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没人觉得奇怪。一家子但凡有一个出息,其他兄弟依附他生活,靠他养活,没人觉得这样不对。子侄子侄,儿子和侄子,相差不大的。像史秀才这样,把资源都放在有读书天分的小儿子身上,太正常了,包括史秀才的大儿子在内,都不会生怨,毕竟小史秀才前途越好,一大家子才会更好。”梦夏在古代生活了两辈子,更理解什么叫皇权不下乡,更理解为什么一大家子人磕磕绊绊也要聚族而居。
柳泽不解:“那史秀才为什么透露出分家的意思呢?”
梦夏也不明白,只能把原因归结在县尉身上:“许是为了县尉家的千金吧。”
柳泽皱眉:“读书人最重视名声,因为攀高而分家,到底名声有瑕,日后举官怕是要受影响。”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规则,破坏规则的总是要承受代价的。
梦夏靠在摇椅上,悠哉悠哉道:“史秀才分的家,怎么会坏小史秀才的名声。再说了,你还是对宗族不了解呀!我估摸着,史秀才真要分家,恐怕也是为了老大。兄弟俩打断骨头连着筋,分家如何,不分家如何?”
梦夏不想再议论史秀才家的事了,转了话头问道:“相公可有意进县学呀?”
柳泽摸摸鼻子,不好意思道:“我这个成绩,怕是进不得。”
梦夏捂嘴笑道:“你若是想去,咱们托托关系,我也把这书铺搬到县城去。”
柳泽犹豫:“你舍得?咱们好不容易在镇上站稳脚跟,真要是去了县城,一切都得重头再来。”
梦夏无所谓在哪儿:“心安之处是吾乡。”
柳泽浅笑,真真是剑眉星目的俏相公,难得听梦夏说一次情话,忍不住揽过她,额头相抵,温声细语:“你的家在这儿。”
手被握着放在对方心窝处,梦夏只觉得心安,嘴角挂着笑怎么也放不下。
说着悄悄话,两人已经畅想起在县城的美好生活了。
古代生活乏味的紧,大家奔波于生计,越是小地方,生活越单调,数年如一日。梦夏这几年待在石河镇,确实觉得无聊了,县城虽然也不大,但是好歹有玩杂耍的热闹。
柳泽是走的关庸的路子进的县学,史秀才知道他进了县学,很是满意,嘱咐他跟着教喻好好念书,日后光宗耀祖,改换门庭。
史进高兴自己兄弟能进县学进学,日后同进同出,感情更加深厚,互为臂膀。
县学中小团体不少,多以同乡同年为系,石河镇离县城不远,史进亲近的同学也多半是附近的人。
县城里有了热闹的坊市,位置好的铺子都在有头有脸的人家,他们想买也买不到。牙行给他们介绍的铺子,位置着实差点,找了半个月也没找到合适的铺面。
梦夏对开铺子没有执念,反正地里的收成也足够生活,倒是柳泽担心她没事做生闲气,提议:“不然咱们还是回石河镇吧,县学里的教喻也不是天天授课,镇上离的也近,买头驴,来回跑也方便。”
梦夏算算手边的闲钱,道:“铺子买不上也不打紧,城北有处院子不错,小小巧巧的三间正房,算上耳房倒座一共六间,俱是青砖瓦房。院子是小了点,好在有口井,用水方便。咱们也不打算再做纸刻书,小一点也无妨。”
也许是孤身只影太久,梦夏极为眷恋这种相互依存的温暖。
清冷惯了的人,也会向往喧闹。
城北的院子用料结实,距离县学和大街不远,交通方便。原本梦夏就觉得不错,可惜在巷子里,并不临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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