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河镇,崔王两家的恩怨越来越深,如今两家已经明确不再婚嫁。史秀才的大儿媳是崔家女,一而再地给史秀才的大儿子吹枕边风,妄图借史进娘子的势力打压王家,更是几次三番挑唆史秀才不收王家的孩子读书,惹得史秀才颇为不快。
梦夏把家中土地托付给了王嫂子,上次王嫂子上县城给梦夏送粮食的时候还说呢:“那么大的人了,成天阴阳怪气,跟个孩子过不去。史秀才不愧是秀才公,肚量大,若是在我家,这样的媳妇非得休回家不可。”
王嫂子是真恨呀!
王崔氏那阵子天天找小石头麻烦,弄得小石头都不敢去学堂了。好在史秀才明事理,看不得她的行径,不让她踏进学堂大门,这事儿才算结束。
村里的蒙童哪里敢惹先生,家长也是生怕先生不高兴,把自家孩子撵回来。
天地君亲师。
可不是一句玩笑话。
先生,只能敬着。
梦夏知晓两家的宿怨,她这里还有几个王家被休回家的媳妇在府中做事,想起前几天的事儿,便思忖着对王嫂子道:“有家贩绣品的严掌柜,妻子三年前难产没的,留下三个孩子,想找个人品厚道,贤惠良善的寡妇做续弦。不瞒嫂子说,人家和槐花姐姐都有意,槐花姐姐的情况你也知晓,崔家那边早已经一刀两断,各不相干。她也是个利索人,只是到底这事儿不好自己和家中开口,想烦你给通个气。”
提到这事儿,王嫂子就忍不住叹气:“好好的原配夫妻做不成,非得给人做后娘,这都什么事儿!”她也是女人,心疼女人,到底道,“你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总不能让她后半辈子没个依靠,她老子娘那边我去说。”
梦夏稍稍高兴些,解释道:“严家虽然是商籍,家中日子还算好过。”
王嫂子摆摆手,满不在乎道:“我家倒是世代在农籍,吃碗猪肉都要算计半年,只要过得好,管他什么籍。”
梦夏一顿,笑自己迂了,小老百姓可不在乎自己是什么籍,嘴上说着“士农工商”,除了家有资产的地主老爷,哪个地里刨食的不羡慕“工商”?
君不见,多少人家为了把孩子送出去学手艺,跟人家签了“生死状”。
“倒是你,这都多少年了,还没怀上,要么找个好大夫好好看看,要么买个女人给秀才公生个儿子,这人捏在你手里翻不了天,若是哪天秀才公因你无所出休了你,看你怎么办。”王嫂子自付和梦夏关系亲近才说出这样的肺腑之言,殊不知这话说得梦夏一言难尽,脸色明明灭灭,变换多样。
两辈子没嫁人,没生育,梦夏早就忘了嫁人还要生孩子这个“天经地义”的事。
柳泽呢,一直生活在光陆离奇的娱乐圈,什么都见过,也没觉得养孩子是人生必须经历的。
史进倒是旁敲侧击过几次,柳泽也没在意。
今天突然听得此话,梦夏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她不说话,倒把王嫂子急得够呛:“妹子,不是嫂子多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就是公婆没了,还有族里,何况你们舍得把这么大的家业便宜给旁人?过继的孩子到底不如亲生,你是妻,谁生的都得管你叫母亲,打小养在身边,远远卖了生他的女人,孩子肯定和你亲。”
梦夏见她还要长篇大论,忙道:“知道嫂子好意,这些话非得是真心疼我的人才会告诉我。不瞒嫂子,我们现今正打算要孩子的。以前时局不稳,我们也不敢要,如今他有了功名,海清河晏的,我们也敢生不是!”
不管怎么说,糊弄过去了。
王嫂子走后,梦夏把粮食卖了一半,琢磨着和书肆合作刊印些农书,提高粮食产量。
不能这么咸鱼了。
自打柳泽跟她说了赏花的事,梦夏就考虑应该以什么形象出现在众人眼前。
气质这种东西,不是说藏起来就能藏的。
原身原本只是个没有见识,大字不识一个的村妇。两口子逃荒逃到石河镇,石河镇的人原本不知道两人底细,可随着与柳三石相认,很多事根本瞒不过有心人。
两人身上的违和太多,根本藏不住。
梦夏在石河镇的时候与镇民来往并不密切,两人好似游离在众人之外,也是为了避免被人怀疑。他们又不是野人,能活在深山老林与世隔绝,只要与人接触,就有暴露的危险。古人在人情世故上,比现代人敏锐的多。
柳三石是最早发觉两人的不同的,只是从乱世活下来的人明白活着不容易,柳泽越好,对他越有好处,也就想糊涂着过了。
柳家其他族人离得远,不知道情况,柳泽是目前族中最有前途的后辈,大家只盼着他有更大的出息可以庇护族人,哪里会去想不好的事呢!
反倒是史秀才这些人,有一定的见识的聪明人,最容易发现违和。史秀才对两人的背景又知道的甚为详细,梦夏这一身通透的书卷气怎么看也不可能是个村妇。
做过两辈子大家闺秀,通身的气度在荆钗布衣之中也唬不了人。
与她来往最多的王嫂子就曾怀疑她的来历,说她不似凡人,梦夏只说她天生喜静,不爱说话,倒不想让人误会,且她天生神力,哪家千金小姐能这般粗鲁?好歹哄了王嫂子去。史进娘子又与王嫂子不同,算是大家族的女儿,见识、本事、眼力,都不是一般村妇能比的,且听柳泽素日描述,是个不缺心机手腕的未来主母,这样的人不好糊弄。
当日她下嫁史进,除了县尉大人看好史进之外,还因为皇帝要选妃。
本朝皇帝半生戎马,子嗣不丰,坐了天下后便要考虑江山后继的问题。有消息说皇帝要选官员女为妃,县尉大人自认没有为外孙争储的本事,也不想卷入皇子纷争,这才早早将女儿嫁出去。
这些隐秘还是后来皇帝选妃的旨意下来后,大家才知晓的。
选妃对民间的影响不大,对官员家的千金可就太有影响了。有人不愿意送女儿进宫,也有人挖空心思想要搏一搏这泼天的富贵。
据说主簿家的小姐国色天香,主簿大人认为奇货可居,偏生当年选妃,只选五品以上人家的淑女。
梦夏在水缸里养了几尾锦鲤,掰碎干馍喂进去,在这个世界,她那点儿外家功夫没有自保能力,刚刚经历乱世,人心思安,她不能为了自己的一点私心拉起队伍造反。
想的脑壳疼。
人不能一辈子活在伪装下,何况她也不是高明的伪装者。
做些利民的善事,也是给自己加个保护罩,日后若是被哪个攻讦,有偌大的名气罩着,莫须有的罪名总要难落在身上一些的。
她乐得随心生活。
目前最重要的还是柳泽科举。这些年,关家的生意越做越大,关庸管了关家一地的买卖,不再跟船,和梦夏的来往少了很多。关家不愧是屹立多年的大商人,极在乎信誉,虽然跟梦夏的生意赚不了钱,关庸离开前还是特意将关家下一任跟船的族人介绍给她认识,告诉她日后再想买书还可以跟关家合作。
借着这层关系,梦夏这些年陆陆续续买了不少杂书,柳泽忙于科举,基本都便宜了梦夏。
柳泽考上秀才,关庸还特意送了一份礼来。
这几年风调雨顺,可地里的产出还是不够花销,书肆的进项能添补一些,供柳泽读书还是吃力些。县学不花费什么,可平常用的笔墨,与同窗的应酬,教喻们三节两寿的贺礼,哪一项也不少花钱。
史进有个当官的岳父,平日里的开销比起柳泽来只多不少,史家的底子也不厚,哪怕有媳妇贴补,也时常和柳泽难兄难弟。
他俩还不是最惨的,县学有个真正的农家子,打小聪慧过人,更是少年秀才,身上唯一一件没有补丁的长袍只有在听教喻讲学的那一天穿。柳泽曾道:“子非池中物,他日必定一飞冲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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