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大路。”顾青跨步过了空无一车的街道,望向延续向远方的大道。
“抄边路吧。”姜浔有不同意见,一旁似黑洞般的小巷开着他血盆大口迎接每个路人。
顾青打了个寒颤:“...太黑了,看不清道路,而且我也不熟这条道。”全都是借口。
“你怕了?”姜浔逮住他的软肋使劲攻击。顾青争强好胜,才不会表露出恐惧:“谁说的?只是...”
“别撒谎,我牵你走,带你直面恐惧。”姜浔说的话非常真诚,但脸上依旧是那副漠不关心的冷面表情,他的一只手已经伸过来悬在空中。
顾青正考虑拉不拉时,手已被攥住。“你若是不克服这些心理困难,还是会怕的。”姜浔很认真的给他解释。
可就在此刻,顾青把手搭在他肩上,使他转过身。
“怕?...姜浔,你呢?”顾青表情凝重,一句反问让四周完全安静下来,“你不也有心理困难吗?为何不先自己解开?”
他冷冷的回答:“我?别想解开这个结了。”
“既然如此,和我在一起的价值是什么?”
“...我不知道...”他忽地把头低下。
“姜浔,不要再玩下去了!你现在还有勇气说你以前给我说过的那四个字吗?”
“...我...我不清楚...”
“小姜,你到底在怕什么?每当我有离开的表现,你会改变语气叫‘顾哥’,你的心里还有什么我所触碰不到的地方?小姜,你还能不能真实的告诉我?”
没有开口回答,只是摆弄着拉链。
“我问过你。”顾青捏住姜浔的下巴,迫使他看着自己。
“你的答案其实很简单,只是有很多不理解之处,这句话你自己好好分析,你会相信?...我真的希望可以了解那块禁区。”
“顾哥,”姜浔的声音气息不稳,“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所谓的正义吗?”
他只是静静的聆听着这一切。
“...我从未感受过,反倒让我觉得这世上是不公平的!我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
姜浔讲述着那些事情。
十二岁那年,姜浔体检被检查出是肺结核患者,但由于没有合适的方式治疗,从那会儿一直拖到现在。
他的朋友从此疏远他。朋友的家长都说姜浔有病,长期在一起会传染,甚至让他们戴上口罩预防——尽管老师解释过,这种病在姜浔身上并不会有扩散传染现象。
他从此单人单座,课上在角落听课,课后在角落发呆,他的日子是和墙壁度过的。
于是,姜浔因长期被孤立形成了一种怪性格——话少,出口毒舌,从不外露缺点。这种性格让很多人都看他不爽。
大家骂他,他就装听不见,让人们都以为他是个懦夫。放学后围住姜浔对他进行了施暴,姜浔不想让这件事扩散,仇恨的种子埋在心中。父母问他有什么事发生,他也不回答,独自呆在房间里沉思。
直到在大学遇见顾青,姜浔突然觉得应该有个依靠的人。他被顾青所吸引,顾青也发现他的孤僻,不断用热情感化自己。
和顾青认识的第二年,他便退出了文学社,不仅仅是因为身体原因,还有旁人另类的眼光——一个有病的学生,还配当副社长?而这一次离别,竟成了与他相别五年的起始。
次年四月一日愚人节是姜浔人生一大转折之一:父母因故双亡。上天选择的时间很凑巧,偏在愚人节带走了父母。
那一周,他没去上学,在家人的冰冷的骨灰盒上趴了一天一夜,眼泪流干,双眼红肿,在没有人可以给予他精神上的支持——除了身在老家的奶奶。
天公不作美,两年后上天收走了他最后一根稻草,唯一的寄托也没有了。
为了生活,他无奈卖掉住房,读完大学,找到出版社工作,在市区旧小区内租了一套租金不算高的小房间作为寄生之所。
可就算是工作,也仍有形形色色的人。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升职的机会,姜浔甚至专门给领导写了千字感谢信,可是这个名额被关系户抢走升职计划落空,他气愤的把信件撕碎扔进垃圾桶,想找人倾诉又无人可倾诉,而且他对外的表现是多么坚强与无所谓,似乎升不升职都没影响。
没错!他不想再失去一个能够陪伴自己的人了。他开始猜疑,一次又一次看似天衣无缝的试探全都被顾青揽入于心,便有了顾青不知问过多少次的话:“你还有什么瞒着我的?”
“没有了,该说的我全说完了。”姜浔的脸上已经没有了表情,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
顾青抬头再次望向漆黑的小巷——似乎并不再那么暗黑,姜浔本就是带着光的,只不过这束光一直埋藏在心,那又有什么是战胜不掉的?
与他相比,没有。
在他诉说这一切的同时,顾青体会到这世道对姜浔的不公,遇到自己,真的是上天看他可怜,缘分至此;能遇到姜浔,真的是属于自己的一份礼物!
他顿悟姜浔的那句话,当我有一个念头,一心狂热,对你表示喜欢......才有了今天这种幸福。
“走吧,我们就走这条路。”顾青指向小路。姜浔看他一眼。
“还有什么值得害怕的?回家。”他没再说什么,只是扯住衣袖一角,一步一步踏入暗处,直到被黑暗完全吞噬。
这一夜,顾青说了很多话,脸颊红到发烫,刚到卧室就躺下熟睡,连衣服都没换。
姜浔自己换了药,静坐在书桌前点亮台灯。
窗外月儿弯弯,不见星子。月光与灯光的辉映下,姜浔眼角闪出一滴泪,随即被纸巾擦拭干净。
他立即拿过笔,在白纸上用漂亮的行楷写下一首今年的第一篇诗歌。
遇见
也许,相遇真的是种缘分,或许,又只是一次偶然
我喜欢遇见的你,可又害怕耽误以前的你
倘若木宛清不曾遇见段誉,这段传奇将会改变
倘若你不曾遇见我,也许你会找到更好的他
少了这种遇见,地球依旧转个不停
倘若我不曾遇见你,我又将会是身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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