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巧巧搅拌着瓷碗里乳白色胶冻的手停了下来。
又来了。
这种如影随形的关注。
她放下碗,沉默了片刻。看来,这位萧二公子,对她这小小的巧意坊,是真的很上心啊。
她洗净手,对桃枝道:“准备一下,我们明日去一趟萧府。”
桃枝吃了一惊:“小姐?去萧府?做什么?”
“拜谢。”林巧巧语气平静,眼神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萧公子两次相助,于情于理,我们都该登门致谢。总不能一直装作不知。”
她倒要亲自去看看,这位深居简出的萧二公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翌日,林巧巧仔细斟酌了衣着,选了一身不至于太寒酸也不会显得刻意攀附的浅青色衣裙,发间依旧只簪一朵玉兰。她备了一份不算贵重但足够精巧的谢礼——一匣子她亲手制作的、品相最好的巧意琉璃糕,用精致的食盒装好。
萧府的门第比林家高了不知几许。高墙深院,朱门紧闭,门前两座石狮子威风凛凛。桃枝上前叩门,说明了来意,门房听说是林家的小姐,来拜谢二公子,脸上没什么表情,只让她们在门外稍候,自己进去通传。
等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那门房才回来,身后跟着一个穿着体面、管家模样的人。
“林三小姐?”那管家目光在林巧巧身上扫过,带着惯有的审视,语气还算客气,“我们公子身子不适,不便见客。小姐的心意,老奴会代为转达。”
果然被拒之门外了。
林巧巧并不意外。以萧墨珩的身份和她目前的处境,能见到才奇怪。她本意也并非真要见到他。
她微微屈膝,将手中的食盒递上,态度不卑不亢:“有劳管家。前次在牙行,多蒙萧公子出言,小女子方能顺利租下铺面,特备薄礼,以示谢忱。公子贵体欠安,不敢打扰,就此告辞。”
她话说得滴水不漏,礼数周全,既表达了感谢,也撇清了攀附的嫌疑。
那管家见她如此知趣,脸色缓和了些,接过食盒:“小姐客气了,老奴定会转交公子。”
离开萧府,桃枝有些泄气:“小姐,白跑一趟了。”
“怎么会白跑一趟?”林巧巧回头看了一眼那气势恢宏的府邸门楣,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礼数我们尽了,态度我们表明了。他收不收,见不见,是他的事。但我们主动登门,总好过一直被他暗中‘
关照。”
她此举,既是试探,也是一种无声的宣告:我知道你在关注我,我承你的情,但我也并非全然被动。
回到林府,已是午后。林巧巧刚踏进自己的小院,就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周妈妈带着两个粗壮的婆子,正站在院子里,脸色阴沉。
“三小姐可算是回来了。”周妈妈阴阳怪气地开口,“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林巧巧心中警铃微作。王氏突然叫她,绝无好事。
她定了定神,跟着周妈妈来到王氏的正院。
王氏端坐在上首的黄花梨木圈椅上,手里捧着一盏茶,慢条斯理地撇着浮沫,眼皮都未抬一下。
“母亲。”林巧巧依礼问安。
半晌,王氏才放下茶盏,抬起眼,目光锐利如刀,落在林巧巧身上:“听说,你今日去了萧府?”
消息传得真快。林巧巧垂眸:“是。前次租铺子,偶遇萧二公子,蒙他出言相助,今日特去拜谢。”
“拜谢?”王氏冷哼一声,“你倒是会攀高枝!那萧家是什么门第?也是你能随意登门拜访的?也不怕丢了我们林家的脸面!”
林巧巧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平静:“母亲言重了。女儿只是谨守礼数,知恩图报,并未在萧府门前多做停留,更未提及林家半字。若因此惹母亲不快,是女儿的过错。”
王氏被她这不软不硬的话顶了一下,脸色更加难看:“巧言令色!我且问你,你那个什么巧意坊,准备何时开业?”
“回母亲,还需些时日准备。”
“不必准备了。”王氏语气陡然转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刘家那边已经等不及了。三日后,刘府便会派人来接你过门。你这几日,安心在屋里待嫁,铺子的事情,不必再管了!”
如同一盆冰水当头浇下,林巧巧浑身一僵,猛地抬起头。
到底……还是来了!
王氏终究是按捺不住,要将她最后一点利用价值榨取干净,送去给那刘炳荣做妾!
“母亲!”林巧巧声音微颤,却带着一股执拗,“女儿不愿!”
“不愿?”王氏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猛地一拍桌子,“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由得你愿不愿?刘家富贵,你过去是享福的,别不知好歹!”
“享福?”林巧巧迎视着王氏冰冷的目光,胸中一股郁气翻涌,“母亲所谓的享福,就是将我送给一个年过花甲、妻妾成群的老翁做第八房妾室?与人为妾,何来福气可言?”
“放肆!”王氏勃然大怒,“你一个庶女,能给刘老爷做妾,已是抬举!若不是看在你还有几分颜色的份上,这等好事轮得到你?休要再胡言乱语!周妈妈,给我看住三小姐,从今日起,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她踏出院子半步!三日后,梳妆上轿!”
周妈妈和那两个婆子立刻上前,就要来拉林巧巧。
林巧巧后退一步,眼神冰冷如霜,扫过那两个婆子,竟让她们一时不敢上前。
“母亲今日若强逼女儿,女儿唯有一死!”她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决绝的狠厉,“只是不知,逼死庶女的名声传出去,对林家,对母亲,对即将议亲的嫡姐,又有什么好处?刘家,是否会满意一具冰冷的尸体?”
王氏被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疯狂和决绝震住了,脸色变了几变。她确实怕林巧巧真的寻死,到时候不仅和刘家的联姻泡汤,林家的名声也要受损。
“你……你敢威胁我?”王氏气得胸口起伏。
“女儿不敢。”林巧巧垂下眼睫,掩去眸底的冷光,语气放缓,却带着不容动摇的坚定,“女儿只是想求母亲,给女儿一条活路。那巧意坊已投入女儿全部心血,只求母亲宽限两月。若两月之内,巧意坊无法盈利,不能证明女儿有能力自立,女儿……甘愿听从母亲安排,嫁入刘家,绝无怨言!”
她抛出诱饵,也划下底线。这是缓兵之计,也是背水一战。
王氏死死地盯着她,似乎在权衡利弊。强行逼嫁,怕她真做出极端之事,得不偿失。若给她两月时间,一个弱女子,又能折腾出什么花样?到时候铺子亏本,她再无借口,还不是任由自己拿捏?而且,若那铺子真能赚些钱,于林家也没什么坏处……
半晌,王氏才冷冷开口,带着施舍般的语气:“好!我就给你两个月时间!若两月后,你那铺子不能自负盈亏,赚不到让我满意的银钱,你就乖乖给我上刘家的花轿,再敢多说半个不字,我打断你的腿!”
“谢母亲。”林巧巧深深一福,转身离开正院。
回到自己那个被变相软禁的小院,桃枝早已吓得脸色发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小姐……怎么办?只有两个月……”
林巧巧关上房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吐出一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两个月……
时间紧迫得让人窒息。
但她没有退路了。
“桃枝,”她抬起头,眼中燃烧着孤注一掷的火焰,“我们没有时间慢慢准备了。巧意坊必须尽快开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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