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贵尔不懂古人类语,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盯着一块刻着奇异花纹的木牌看半天。
难道这是一块符咒?听以诺提过,通过一些特殊方法在特定的材料上雕刻特别的花纹,可以引发神奇的效果。
那这块牌子的效果是什么?会不会把牌子拔起来,桥就消失不见了?
总不能是这符咒的特殊作用就是吸引住以诺的注意力吧。
拉贵尔还在乱想,一旁突然有谁抓住了以诺的胳膊。金红如同烈焰一般的长发,朴素却彰显清贵气质的服饰,是米迦勒。他目光冷冽地看着以诺,已经平静下来,不再刀剑相向:“以诺,我觉得我们有好好谈谈的必要。”
以诺难得有一次真的被吓到了,他居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到米迦勒的到来。
作为战斗能力并不出彩的魔法师,为了能在末日后红海恶劣的环境下生存下去,他花费了大量时间加强自己的预言和直感能力,而后者针对生物。哪怕是刚刚出生的婴儿或是快要死去的老者,那种生命气息非常微弱的存在,以诺也能很快察觉到并且感知到对方的情绪。
但是,米迦勒的出现没有伴随周围的任何改变,就好像他并不存在一般。而之前遇到米迦勒时,以诺分明是可以立马发觉的,这给了他错误的判断,现在看来,那是刚刚米迦勒根本没有隐藏行踪的意思。
还没等以诺想明白为什么米迦勒会这么快就找到自己,拉贵尔突然跳起来,凑到米迦勒耳朵边怒吼一声:“哇——”
这声音很大,连以诺都感觉脑袋嗡嗡作响。直接受到冲击的米迦勒更是不由自主地表情抽搐了一下,身体一抖,他抓住以诺的手马上被拉贵尔趁机扒开了。拉贵尔抓起以诺的胳膊就跑,手沿着胳膊下滑攥住他的手,又回身把另一只手上原本给以诺准备的树叶全往米迦勒脸上扔了。
叫你欺负以诺,叫你害得我被误伤,叫你长得好看……拉贵尔心里不爽,喉咙也充血发痛,一脚踢歪木牌就上桥了——虽然桥上一览无余,往回跑更可能甩掉米迦勒,但是既然以诺说往这边走会有更好的发展,那就往这边跑吧。毕竟这几个月里她已经见识到了占卜的神奇。
谁知刚上桥跑没两步,这桥突然像跳舞一样扭起来,拉贵尔一个踉跄险些摔下去。她刚刚稳定好自己的姿势,就差点被要摔倒的以诺拽到往下一滑。拉贵尔急得大叫:“不会那个牌子真是用来把桥扶起来的吧!”
“什么牌子?”以诺没听懂她的意思,掐了一个手势。一阵狂风将他们抛起,拉贵尔身体一轻,不由自主笑了出来。仿佛有谁的手轻柔地将他们放到桥的另一端,拉贵尔刚刚稳住身形,便转身看米迦勒:一方面想要看他满头树叶的样子,另一方面,看他要如何应对这桥。
但她立刻发现桥的另一端是空着的,桥上也谁都没有。
然后她抬头,看到米迦勒张开翅膀停在桥中间的上空注视着他们。
在上空。
对哦,米迦勒是天使来着。
他会飞的。
刚刚在树林里空间狭隘阻碍了他发挥,事已至此,周围空旷成这样,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在一个会飞的生物手下逃走的样子。思及此处,拉贵尔突然故作成熟地叹了口气:“以诺,我现在相信了。”
“相信什么?”
“占卜不是万能的。”
“……”
拉贵尔理直气壮地说:“你看,明明都跟着占卜指出的方向跑了,还是没跑掉。”
“我觉得这不是占卜的问题。”以诺冷漠回答。
所以我不是和你在强调过占卜者的主观能动性了吗。
“随便吧,结果就是我们跑不掉了。”拉贵尔抬头:“你叫米迦勒对吧?刚刚你说要谈谈,不然你们现在就这么站着……他站着,你飞着谈吧。你看这样你还算居高临下呢,让你占些便宜。别再上来就动手动脚的,破坏了周围的景色不好,波及到我就更不好了。”
米迦勒无动于衷,拉贵尔又说:“看来你不愿意,那好吧,我就再多说一句,你头上有片树叶没弄掉。”她看上去很无辜,表现得那片树叶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米迦勒表情没有变化,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头发,果然有片树叶掉下来。
以诺先开口了:“看在我们是朋友——我们曾经是朋友,现在我还是认为你是我的朋友的份上,至少到事情的确无法解决再动手好吗?”
米迦勒沉默几秒,停在空中,没有开口。拉贵尔却无法忍受长久的安静:“米迦勒,他是你的朋友,你却为了自己的任务就要杀了他。你的朋友教过我,在人类的价值观里为了自己做出对朋友不利的事情很无耻,而你是天使,人类的很多观念都是天使教授的,你不会觉得做出这种事的自己很恶劣吗?”
喉咙刚刚充血过,有些嘶哑,她的声音还是很响亮,显现出愤怒的情绪。
米迦勒突然将目光转向她,似乎受到了触动,为了什么而感到惊讶和感动。可他还没说什么,一道强力的风刃便袭来,精准地劈到米迦勒的右翅膀上——米迦勒并不是没有察觉到,但是在空中的他似乎失去了刚刚的灵活,只来得及侧身错开,使翅膀受伤不要那么严重。
米迦勒的血迸出,随后他飞快落到桥的下方。他的血液和他的发色一样晃眼,让以诺下意识往前走了一小步,手将要抬起,有拽住米迦勒的趋势。然后他立马意识到这种程度的伤害不足以要米迦勒受到严重影响,米迦勒是要借机躲开继续而来的攻击。几个呼吸间,米迦勒完成了几次精巧的空中拐弯,桥下是极深的湖泊,周围不见了他的身形。
“你们没事吧。”陌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以诺没有回头。
刚刚的风刃不是他做的。
“啊,你是谁?”欣喜于摆脱了米迦勒的追捕的拉贵尔立刻清醒过来,回头警惕地看着那个家伙。
“我是维斯塔斯的管理者,你们应该是误入吧?一般来说,就算是有文书要传达也不会让艾格尼丝大人以外的人进入。”说话的是一个有着茂密胡子和灰色眼睛的中年男性,身体粗壮,穿着墨绿色长袍和羊毛外衣,头上裹着巾帽,手里握着一根杖身通体幽黑,被保养得很好,泛着奇异光芒的手杖,雕刻为缠绕着两条蛇的样式。
艾格尼丝这个名字让以诺感到耳熟,他转过身来,微笑道:“我们的确是碰巧经过这里,刚刚多亏了这位朋友出手相助。说起来,刚刚的风魔法很不错,你是魔法师吗?”
男子听到“魔法师”一词,眼中瞬间散发出光彩,却又立刻熄灭了:“我并没有能够成为魔法师,这个魔杖是我的师父传给我的,我跟着他学习过一些魔法,但是最终没有成功留在以诺城进修,现在只偶尔借着师父的遗产耍一点小把戏罢了。”
以诺城?听到这个名字,拉贵尔敏感地瞟了身边的以诺一眼,问道:“魔杖?那是什么?” 她从来没有见过以诺施展魔法的时候用到魔杖之类的东西,都是他挥挥手,柴禾便烧了起来,风便刮了起来。
男人没有回答,为难了几秒要怎么解释一个常识:“看你的外表也有十二三岁了,你所在的地方没有魔法师来进行启蒙过吗?
“如果你想接触魔法相关的东西,最好的选择是去以诺城转转。不过——就算真的不了解也没什么,毕竟,没有魔法也可以很幸福。想要留下——那是很难的,就算留不下来也没什么。
“你们做了什么,招惹到了那个天使——不好意思,我听到了一部分,就是这位小姑娘刚刚说的部分。那个天使居然是米迦勒?他想要杀死这位先生?”
以诺面上神情不变:“他的确自称米迦勒。我们并没有做什么,只是他有接到任务,有必要带走我的灵魂,我不愿意,他便要杀死我,完成他的任务。我很感谢你的帮助,我们不知不觉就逃到了这里,请问这儿是哪里?”
男人沉默片刻,以诺感受到他有所不情愿,又怀着莫名的期待:“你们听说过,十月半岛吗?”
对于苏醒还没有多久的以诺而言,这并不是一个古老的名字。
在人类最强盛的时候,他们越来越依赖于魔法,“魔法师”一词象征着力量与地位,所有人都以族中出现魔法师为荣。以诺城作为人类最古老的城邦,是这时的世界中枢,很多心怀梦想的年轻人来到这里,进修魔法或者做生意。
他们之中的大部分实际上缺乏根基和才华,无法在以诺立足,却也觉得自己怀才不遇,作为流浪汉待在城角,每天幻想着哪天能被机遇砸中。这些流浪汉缺乏软肋,占用很多公共资源,也不是什么遵纪守法之辈,给以诺城造成了严重的安全隐患,而“十月病”便是在这个时候蔓延开来的。
那种病最早的记录发生在十月,也有着正式的名字,但流传更广的还是它的别称“十月病”,毕竟这更好记。得十月病的特征是逐渐失去感知和活动能力,身体出现畸形,如果是魔法师还会在术式的掌控上失控,比如想要瞬间移动却把自己变成了一只青蛙,可能会间接造成危险。这种病通常不至死,但最后很多患者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还是选择了自我了结。
它只在灵性较于平常人更加充沛,却没有充足约束灵性能力的人身上传播——具体表现就是有些魔法天赋但是不多的人,也有年龄很大能力退化的老人或者年龄太小还没训练好的孩子会得病,但强大的魔法师和普通人都是不会得十月病的。
十月病很好预防,只有通过直接接触才能传播,也是因此,得病的大部分都是流浪汉。这导致当时一度盛行阴谋论,认为这是“大人”们为了清理这些心比天高却对城邦没有丝毫贡献的“边角料”而特意研发的病毒。
这种病在很长时间内并没有有效治疗方法,而患者通常是边缘人士,本就地位不高,还失去了大部分的生存能力,更有可能变得外貌丑陋不被接纳。而当初跟随该隐一同游历红海的艾格尼丝怜悯他们,便在该隐要为她分封土地时,选择了远离各大繁荣城邦的格林半岛,改名后建成城邦,专门收留和隔离患者,这对患者和没有得病的人都是保护。而这座城邦的名字也和这种病的名字一样,没有得到应用的尊重,埋没在历史里,人们所知道的名字,只有十月半岛。
但,那是人类还没有灭绝之前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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