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汉从未在拳脚上落于他人下风,如今遭了暗算,必定要报复回去,对方偏又不正面接招,惹得他更是狂性大发,打桩一样不要命地接连出招,温郁金躲闪速度再快也免不了蹭着几下,左支右绌,已渐渐显露出狼狈之态。
“黄口小儿,也不过只会使些下作伎俩——呃!”
唾骂之声戛然而止。
这大汉上一刻还在口喷浊气大放厥词,下一秒却蓦然僵在原地,双眼圆睁着,似是十分不敢置信,缓缓低头看去。
温郁金早已力竭,不过靠一口气强撑着才没有倒下去,见大汉忽然定住不动,她也懵懵然顺着对方的视线望去,却见一口磨得雪亮的剑刃在他胸前露了头,温热的鲜血还在滴答滴答往下淌,渐渐染红了木地板。
竟是一剑穿胸。
她越过大汉的肩头朝他背后望去,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之人那张冰雪出尘的脸,顿时心神俱松,噗通一声随着大汉向前扑倒的动作同时瘫坐在地——
这姓元的再不来,她都快骂到他高祖父那辈了。
元川断奔到她面前,胡跪于地,低声道:“我来晚了,对不住。你怎么样?可有受伤?”
温郁金摇摇头,又点点头,“不大好,恐伤及五内了,肩膀也脱骱——你身上怎会有如此重的血腥味?”
她方才闻到这股气味,还以为是这大汉胸腔中喷出的鲜血所致。眼下随着元川断一步步靠近,这股血腥味也随之越来越浓郁,她这才意识到这股血腥味并非完全来自于大汉,崇安殿下身上恐怕也受了伤,估计同是被绊住了脚步,方没能尽快赶来支援。
元川断正欲答话,侧方忽如其来一道刺目炫光,刺得两人不得不眯起眼抬手挡在面前,待缓过视野四周的阵阵黑晕方能慢慢睁开。
向下一瞧,原来是客栈大堂的油灯忽然一盏接一盏被点亮了。
温郁金一眼便瞧见了他并未持剑的右手,掌心被划开几道口子,皮开肉绽,正往外汩汩冒血。
她本想撕下一块衣摆为他包扎一二,木阶上却蓦然传来一阵踢踢踏踏的凌乱脚步声,来势汹汹。元川断耳尖一动,判断出来人共有两股,分别自上下赶来,二者呈包夹之势。
换句话说,他们现在已经无路可逃了。
元川断冷眉倒竖,心中顿悟,立刻将温郁金护在身后,持剑横于胸前,蓄势待发。
相较于他如临大敌的架势,温郁金倒淡定得很——
崇安王会武,他应付不来的,自己肯定更不行。既然对方文风不动,她就不要自乱阵脚了。
因此她也只是撑着廊边木栅,一点一点从地上爬起来,尚显康健的那只手捂住因脱位而痛极的肩膀,齿间嘶嘶地抽着冷气。
来者势众,不多时便将他们二人团团围住,身上清一色着一副皮甲,腰间皆挎一把大刀。
温郁金扫视一番,竟从人群中认出了初到时引她去净手的店小二铁柱,疑惑之情溢于言表。
对方接收到她笔直的视线,颇不自在地稍稍侧过脸,躲闪之意亦溢于言表。
两方对峙,一时无话,谁也没有先动手。
空气似乎都胶着不动,沉得让人忍不住要张嘴大口呼吸。
温郁金瞧不明白这场哑戏。正当她捂住肩膀的手微微下滑,掌根已经触及腰间装着药粉的油纸包,准备先发制人之时,黑压压的人群骤然分开,从中走出一人——
竟是那客栈掌柜!
他漠然地扫了两人一眼,一招手,身后众人正欲抽刀,忽听元川断冷喝一声:“慢着!”便从腰间掏出一块金牌。
他道:“本王乃天元帝之九子,尔敢动手,便是视两国邦交为无物!”
掌柜定睛一看,认出的确是崇安王的腰牌后,瞳孔猛地收紧,一瞬间裂出觳觫之色,然而转念一想,又仰天长笑:“我若是将你们全部杀个干净,连日大雨,车辙蹄迹都能冲刷得一干二净,又有谁能知道名震中州的崇安王曾来过我这遐州僻壤?”
“如何不知?本王身侧暗卫哨探无数,不出三日琮都便能收到消息。你们若对本王动手,天元定会出兵征讨,届时且不说这座小城会被夷为平地,你——更是会被天元皇族追杀到天涯海角,也插翅难逃。”
“再者,挑起两国争端,你以为,被你视作故土的陆合,还容得下你么?”
语毕,两指放于唇边一吹——清脆哨声响起,十几个黑影悄无声息降临,将两人层层护在中央。
这些暗卫身姿矫健,黑色紧身夜行衣勾勒出流畅的肌肉线条,只要主上一声令下,便能如豹捕猎般迅速暴起,显然比掌柜临时召集的一群人更加训练有素。
掌柜眼中滑过一丝忌惮,然而对方不过数十人,仅就数量而言,自然是他这方占优势,遂不屑道:“天真!你以为他们就能将消息传出去了么?死人可不会说话!上!”
话音未落,寒光一闪,数把锃亮钢刀便齐齐砍来,众暗卫立即提剑回防。转眼间双方便战在一处,短兵相接,一时竟难分彼此。
元川断早在他们开始动手前,已扶住温郁金肩膀,一个起落从人堆中纵轻功飞出,旋身落在女使厢房门口。
他手下没个轻重,满心只想抓紧她,却疼得温郁金呲牙咧嘴,好险才没叫喊出声。
他将温郁金往里一推,正要合上门,却被温郁金蓦地喊住——“我的手!”
元川断这才想起脱臼之伤不能久拖,便上前一握一扭,咯啦一声——
温郁金试着活动两下手臂,好了。
然而他身上那股血腥味仍然刺鼻得无法忽视,她也才想起他掌心那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见他回身要走,急忙又道:“你的手!”
言罢也不等他作答,撕下布条一缠一束,几息间已利落地包扎好。
元川断低头凝视着她头顶,一时间连金革相撞的铿锵交鸣都恍若未闻,似乎眼里只有她一颗黑乎乎的脑袋,轻声道:“中了迷药划的。”
他的嗅觉不如温郁金灵敏,发觉中药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便当机立断在掌心狠狠划了两道,强令自己清醒过来。
雨中面露饥色的农人、被喝令住嘴的店小二、送给河伯的女人、要将所有人赶尽杀绝的掌柜……事态越混乱,温郁金就诡异地越冷静。趁着包扎的功夫,她脑子里已经迅速将整件事情串联起来了。
她一把抓住元川断未及收回的手,飞快道:“这一路走来我们没有见过一个女人,估计都被送给那劳什子的‘河伯’了。兑州主城什么情况尚且不知,至少这座小城肯定是没有女人可送了。他们不是想要人命,而是想要女人,被我们撞破了才痛下杀手。事情并不是毫无转机——”
她语速极快,正欲一口气说完,却被元川断轻轻置于唇上的一根手指截断了。
温郁金抬头,不解地望着他。
接收到她充满困惑的眼神,元川断正欲出言解释,手却被温郁金毫不迟疑推开,“让我来,看看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他们是来出使的,不是来打架的,能保存实力就尽量保存实力。若在中州范围内已消耗甚多,去了更为苦寒的西域,还不知会如何。
元川断正要反手抓住她,温郁金已快步走了出去,猛吸一气,气沉丹田,朝刀光剑影里大喝一声——
“铁柱!你不是说城中的药都霉坏了吗!我有药!兑州刺史不给你治,我给你治!让你爹停下!我们谈谈!”
说罢,从怀中取出一物。
小温:磨磨唧唧的,起开,让我来!(霸气走出)
小元:嘤……
很满意的一章,仔仔细细地修改了,希望能呈现最好的效果……虽然轮空了但我不会气馁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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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突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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