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chapter 40

常殊杰他们家布局很有意思。

但其实老式的单位福利房大概都这样,只是阮铭不太知道而已。

沙发贴墙放,桌子椅子也贴墙放,电视柜上还盖着蕾丝花边的白布。

还挺好看的,阮铭心想,有种怀旧的美感。

“让让,让让。”

李锦平直接捧着铫子出来的,黑色的罐儿结了一层厚壁,热气腾腾的。

常殊杰往旁边让了一下,“好香啊。”

整个客厅都飘满了香味,肉香和藕香融合在一起,只消望一眼,就知道汤浓肉软、油光粼粼但并不显腻、葱花绿油油的点缀其中,怎么看怎么好喝。

阮铭眼神就没移开了。

心里只叫嚣着:我准备好了!

李锦平态度亲和,“小阮爱喝吗?”

阮铭点头如捣蒜。

常殊杰扯了一下嘴角,笑了一下。

阮铭看他那个样子就来气,和李锦平撒娇道,“阿姨,你看他……”

李锦平显然已经看穿两个高中生的套路,两边都不惯着,笑呵呵的扯开话题,“看电视看电视。”

中央台总是播一些狗血连续剧。

目前播到原配撕小三,两个女人在大街上大打出手。

小三好像是某某女明星演的,素净着一张脸,角色是女大学生,一头清汤挂面的黑长直,清纯无比。

但她绸缎一样的头发被原配抓在手上,使了劲,她的脸痛得变形。

但变形的脸还是那么好看,她流着泪说自己的苦衷。

说要替父还债。

阮铭看得津津有味。

搭配着莲藕排骨汤更是完美。

她越看越觉得剧情似曾相识。

阮铭从碗的边缘偷偷抬起头瞄了一眼李锦平,她看得也津津有味,她想了想,眼神转回屏幕上。

“那也不是她当小三的借口啊。”

她喝了口汤,状似无意的开口。

李锦平看她发言,沉默了一秒,叹了口气,说,

“我在医院见得很多,这种类似的事情,手术失败病人情急拿刀子砍医生,还有没钱治病,所以没办法,跪着求医生护士的。”

“情节比电视剧狗血多了。”

“反正世界上的事情,没有那么多对错。”

阮铭抬起头看李锦平。

她没听过这种说法。

李锦平看她那个认真的样子,笑了,“这丫头,怎么盯着我看。”

阮铭有点不好意思,把头低下去,看着碗里的汤,“没什么,就感觉您说得对。”

李锦平看着对面的女孩,低着头默默的喝汤,觉得她情绪不高,这个小姑娘明媚大方,家教甚好,待人处事有着同龄人没有的老练,从不怯场。

她束着高马尾,额头和发际线之间有几根小小的头发翘起来,被暖光染黄,秾艳得花团锦簇的眉眼因为低头,遮住了一点潋滟。

到底还是个小姑娘。

李锦平用勺子去铫子里给她捞了块肉,放她碗里。

阮铭抬起头来,微笑着说“谢谢。”

李锦平语气温和,“谢什么,多吃点。”

阮铭觉得心里酸酸的。

像是一颗vc泡腾片,叮咚一声,跳进心海里,散开。

她忍不住的,有点嫉妒常殊杰。

她羡慕他有这样的爱,有这样的包容,有这么好的妈妈。

可她连妈妈都没有。

从来没有人这样跟她说过话。

她的世界,要么是劈头盖脸的教育,要么是黑白分明的观点,她的迷恋是那么虚幻,恨意又是那么强烈。

李锦平像是水。

古人说,上善若水。

这句话没说错。

大概最上乘的大善,是一双看过各种事情的眼睛,她只是静默着,不去评价,也不点拨,她只是悲悯。

吃完饭,刚好常父回来了。

常平安闻到浓郁的藕汤味道,一边脱鞋一边抬头问道,“又背着我吃什么好吃的了?”

“噢哟,家里来客人了啊?”

阮铭看到一个五官端正到有些和蔼的一张面孔,他穿着洗得发旧的白衬衫,黑西装裤,手里拿着公文文件夹,看上去风尘仆仆、有些疲惫。

很眼熟,不仅因为见过一面,还因为和常殊杰长得有些像,特别是下半张脸的部分,嘴巴棱角分明,却有颗唇珠,所以综合那种凌厉感。

阮铭喊了人,“常叔叔好。”

常平安发现这个人长得有点眼熟,“哦哦,你好你好,你是不是……那个殊杰的同学啊,之前来过家里的。”

阮铭连声应是。

李锦平盘着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往嘴里塞了一口哈密瓜,抬眼看了下常平安,又把视线转回电视屏幕上。

“带报纸了吗?”

常平安把手里卷着的一叠报纸抛给她。

李锦平接过,“殊杰,你把我眼镜拿过来下。”

她一边草草翻着报纸,一边对常平安说,“我们都吃完了,汤和饭还是热的,你吃完之后把碗都刷了啊。”

常平安“好”了一声。

他趿拉着拖鞋,伸了个懒腰,“哎呀,今天好累啊。”他往餐桌上凑,“好香啊,我老婆手艺就是好啊。”

李锦平坐在沙发上趾高气扬的哼哼两声。

阮铭就这样围观了一场幸福。

李锦平做事麻利,碗都放进洗碗池了,桌子也擦得很干净,她吃完了饭,和李锦平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剧,常殊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继续按着他的俄罗斯方块。

她的思绪飘忽,觉得一直坐下去也不是个事。

于是她站起来,“阿姨叔叔,不早了,我就先回去啦。”

李锦平从电视剧上回过神,把腿也放直,一看墙上悬挂的钟,确实不早了,“是不早了,殊杰,你送一下你的同学啊。”

阮铭客客气气,笑得很乖,“谢谢阿姨,谢谢叔叔,饭真好吃。”

常平安正埋着脑袋喝汤吃肉,听到她告别,抬起头对她也一派和气“好吃就再来吃哈。”

李锦平坐在沙发上大刀阔斧的指挥,“殊杰,我在厨房切好了一盒瓜用乐扣盒子装着,你拿给阮铭。”

阮铭连连摆手,“不用不用,蹭饭够不好意思了,怎么还又吃又拿。”

李锦平满不在意,“拿嘛,我看你蛮爱吃这个瓜的。”

阮铭是真的不好意思了,上次她带茶叶走,这次她带瓜走,她不习惯占别人便宜,但又觉得这不是占便宜,人情世故她烂熟于心,但这些沉甸甸的好心和热情,让她一时间手足无措了。

她只好笑着说谢谢谢谢。

说了好几遍。

开门的时候,李锦平都冲她喊,要她下次再来玩。

老式铁楼梯搭配的是石砖垒起来的窗户,没刷漆,保留着水泥色,月光就从窗户的缝隙间照进来,像是一簇一簇的白灯,把楼梯路照得很亮。

所以他们俩都没有喊响声控灯。

阮铭手里拿着乐扣盒子,走在前面。

常殊杰双手插兜,走在她后面。

楼梯间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声。

一前一后,此起彼伏脚步声,咚咚咚咚。

阮铭觉得很难用言语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她拿着乐扣盒子的手微微使劲,指尖微微泛白。

两个人走出楼栋。

走过逼仄的楼道,是豁然开朗的景象。

今天月亮真好。

又大又圆又亮,跟夜明珠似的,就高挂在天空,照得人间都是莹莹的如玉的光芒。

阮铭放慢了步伐,常殊杰感受到了,于是他们俩一起停下来。

但没人说话。

常殊杰感觉前面的人有话要说。

阮铭盯着那个破旧的大瓷花盆,原来并不脏,只是旧了点,花盆外面擦得干干净净。

她开口,“这以前种的什么花啊?”

常殊杰想了想,“没印象了。”

阮铭扭头过去,皱着眉看他,“常殊杰,这到底是你从小长大的地方还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我都记得,是粉色的,很深的粉色,开得很大朵。”

常殊杰:“哦,那就是牡丹还是月季吧?”

阮铭:“不是吧,月季不是像玫瑰吗?”

常殊杰:“大月季。”

不知道是哪里戳中阮铭笑点,她看着他没啥表情的脸,乐不可支,哈哈大笑。

她平息了一下,带着一点笑意,眉眼弯弯,语气平和的开口,“不好意思啊常殊杰。”

常殊杰内心os: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她又继续说下去,“谢谢李阿姨的瓜,常叔叔的茶叶,谢谢蹭了你们家的两顿饭。”

常殊杰听着觉得好笑。

常殊杰:“你这些话,听起来好像你明天就要走了,像诀别的留言。”

阮铭瞪大眼睛,“你还知道诀别这个词啊。”

常殊杰一脸无奈。

她看到他的表情,又咯咯得起来,一双漂亮的眼睛亮晶晶的,弯起来像月牙一样,里面闪的光像今晚的月光一样亮。

“我的意思是,看在这些的份上,和你道个歉。”

“前几天我态度不好。”

月光静静洒下,他们之间好像除了安静之外,有一种别的气氛在流淌。

江浔这样的江南水乡,冬夜中的空气还有点湿润,像是人绵长的呼吸。

阮铭是真的觉得他们有缘分。

以前她从来不相信缘分,她接受的教育是事在人为,是力争上游,但是此时此刻,这样的一个人,这样一个和她截然不同的人站在她面前。

他的存在,和她的链接,清清楚楚的告诉她,人生在世就是有缘分的。

她突然就想明白很多事。

“啊,但是,不止两顿,”常殊杰的话依旧没啥情绪起伏,“三顿,你在你家门口蹲着喝的鸡汤。”

阮铭一巴掌就呼上他的背,“常殊杰!你不是记性不好吗!你连你楼下的花是什么品种都不记得,你就记得我蹭你的汤了,你怎么这么小气啊!看错你了啊!”

常殊杰终于也笑了,一边笑一边躲,“……你打人好痛啊”

阮铭咬牙切齿,又上手给他来了一下,“是!吗!”

月光明亮柔和,月亮高悬空中,像是看惯无数悲喜那样,看着这两个打打闹闹的小孩儿,今夜的风也不凛冽,柔软熨帖的,轻轻吹过。

大概是春天快要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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