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去找村里的木匠打个压豆腐的木框,圆盆形状的豆腐自己吃不在意,但拉出去卖切块儿还是不方便。
周檀去的时候,老木匠正背着一只手,在用碎石围到半边身子高的院子里喂鸡。
看着那一院子散养乱逛的大红鸡,尤其是那对雄健有力的鸡腿儿和高昂着的鸡脖子,周檀羡慕的泪水差点从嘴边流了出来。
老木匠看见了他,随手将手里的麸糠扬到地上,热情招呼道:“木板子一推就开,进来就行!”
周檀照做。
“是不是檀哥儿?”得到周檀肯定后,他自得一笑,“我瞧着你这模样就和你娘的年轻时候十足像!
“外头冷,进屋坐,进屋坐。”老木匠招呼人赶紧进来,转身又去堂屋的炉子上给他倒了碗热水。
周檀在原主的记忆里搜索了一番,朝堂屋方向喊道:“四叔,不用麻烦了!”
话音刚落,老木匠就端着碗走了进来,笑呵呵的,“屋就住我一个人,也没置办个杯子,别嫌弃,碗都刷干净了,将就着喝口热乎的。”
周檀脚上穿的还是原主的草鞋,只有鞋里头垫了层粗布,路走来脚确实都冻透透了。
他赶紧接过热水碗,连连道谢,“这说的哪里话,怎么会嫌弃。”
碗里的水温度刚好,不烫不凉,一口下肚,直暖得人浑身瑟缩僵冷的皮子都舒展开了。
一碗水下去,浑身都妥帖了不少,嘴皮子开口说话也活泛了许多。
扫了一圈屋内,周檀笑着,“大冷天的,秀秀不在家?”
老木匠摆手,臭着脸摇头,“一时没看住,又跟着几个娃儿满山乱窜了。”
周檀及时转移话题,“四叔,你能做个……这样的木框子吗?我着急要。”描述完,手上还给人又比划了一遍。
放置豆腐脑时的矮木框子得四四方方,他还要求了个配套的木板盖子,方便用重物压豆腐。
尺寸可以小一些,刚好能放进去村里常用的半人高藤编筐子就行。
老木匠看懂了,点头,“不难,你什么时候要?”
“……明儿晚饭前,行吗?”周檀试探。
这几天事情有点杂和多,他迷迷糊糊到了现在才想起来还得定几个框子。
“来得及,你放心。”老木匠一口打包票。
心想这么个小东西完全来得及。
周檀脸上也出现了一个大大的笑,“那行,四叔,我先把钱给您,明晚来找您拿框子。”
老木匠摆手,“给什么?这么一个小玩意儿又不费料子。”
之前米缸里装黄豆的布袋子空了,周檀拿它当钱袋子随身装铜板。
他正欢喜地掏着钱袋子要数铜板,听到这话手一顿,这才想起来忘和四叔说他要几个了。
“四叔,不是一个,我要定十个。”周檀纠正。
老木匠一下不说话了。
“四叔?”周檀小心翼翼。
老木匠怕他被人诓了,纳闷多问了一嘴,“你做这么多矮框子干什么?”
“压豆腐!我在书上看来的方子,是一种用黄豆做的吃食……”
这套说辞周檀这几天是越说越顺,打起幌子来那叫一个面不改色。
老木匠见他兴高采烈,也扯了扯嘴角,“十个明晚我做不完,只能先给你三个,你要是着急再找别人。”
三个……周檀想了想他雇人推磨目前还没有提上进程,三个似乎也行。
他爽快回答,“不用找别人,先给我三个就行!”
十个框子也是一笔大单,老木匠这次没有和周檀客气,给了他一个友情价。
因为周檀要的尺寸虽小,但框子结构却有些新奇和繁琐,所以一个框子算了他十五文,一共一百五十文。
周檀利索数出了一百五十文给老木匠,又约好后头几个豆腐框子送来的时候。
和老木匠说了几句,周檀见时辰差不多了,起身告辞。
老木匠跟着起身,“你明晚也不用特意过来跑一趟,我让秀秀给你送过去。”
定好木框子,周檀小跑着回到自家小院儿。
他前脚刚到灶膛里把炕烧了起来,桂花婶子和几个年纪大的婶子走进了破破烂烂的小院儿。
人还没进来呢,嘹亮的嗓门先到一步,“烧炕呢,檀哥儿。”
“婶子们上炕坐,我再做个豆腐菜就行。”周檀开了橱柜,端出放豆腐的大盆,头也不回喊道。
谁知婶子们纷纷说道:“别忙活了,我们自己带了菜来,尝尝婶子的手艺。”
“檀哥儿,拿个盖帘过来,我把菜热一热。”
周檀愣住,转头,这才发现来的每个人手上居然都拿着个碗,没有空着手来的。
有刚从家里锅里铲出来还冒着热气的菜,也有家里自己储存的食材。
还冒着热气的玉米碴儿粥,一小碗自家做的酱豆子,一盆油炸萝卜丝丸子,家里存的白蘑菇干,一小袋绿豆……
桂花婶子甚至还带着一小截腊肉。
脸冻得皴红的青年在婶子们的视线下,放在木盆上的手霎时捏紧到泛白。
他请几个婶子们来吃有当时在屋外仗义执言的感激,也有初来乍到想示好的意思。
其中也不乏存着些不太纯粹,推销豆腐的目的。
没想到今日却被几个在他眼里就是陌生人的婶子们上了一课。
周檀有些无措眨眨眼,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过了几秒才磕磕巴巴,“婶子们来就是,怎么还带着东西来……”
其中一个婶子扯着嗓门催促道:“你上炕去就行,这地下我们几个来就行。”
她们带菜来也没有提前说好,但空着手来哪像话。
村里都这样,平时跟人鸡毛蒜皮那些事儿也就算了,占个刚没了娘的小哥儿便宜,这心里哪能得劲儿?
周檀暗暗拾掇好心情,然后看向婶子们,勾起嘴角笑道:“上什么炕?今日我可是要给婶子们露一手。”
说着扫视了一圈大家带来的食材,迅速定下了今晚的菜色。
见周檀不是在说笑,几个婶子看火的看火,备菜的备菜,打算给周檀打下手,一派热火朝天。
天冷豆腐也凉得快,好在芯子里头还是热的,他把里头还热乎的豆腐切了出来,摆到了碗里留着蘸着酱豆子吃。
剩下的让婶子帮忙切成了一指宽的条块状,放到大碗里备用。
帮着切豆腐的婶子正是刚开始催促周檀上炕的婶子,她捏着菜刀,看着这块碰一下就颤颤巍巍的豆腐,许久不敢下刀。
犹豫半天,还是下不了手,“檀哥儿,这玩意儿真的能炒吗?我一刀下去会不会直接碎成渣了?”
周檀哭笑不得,“不会!放心切。”
婶子听到这话才放下提起的心,轻摁住白白嫩嫩的豆腐块,笃笃笃地精准切成分毫不差的豆腐小块儿。
切的过程中,豆腐香总是萦绕在她鼻尖,一旁将菜干泡水的嫂子都闻到了这股香气,直回头看。
锅台这边,周檀去橱柜拿出了胡麻油,直接往锅里头舀了一勺,看得婶子们肉疼得直拍大腿,嘴里喊着败家。
周檀:没听见没听见。
他充耳不闻旁边的惊呼心痛声,抬手将那一小块腊肉切成薄片,倒进油锅里的一瞬间滋滋冒起了油。
久违的油脂炸开声在众人耳边响起,周檀抄起铲子就开始饭炒起来。
腊肉的肉香混合着胡麻油十分霸道,透过炸开的油花和锅气直扑众人鼻尖,连拿着周檀都忍不住吸气使劲闻这股香气,更别提日常做菜不舍得放油的婶子们了。
腊肉炒得差不多,锅底烤出的油不少,他把切好的凉豆腐倒进锅里,见豆腐正反两面都染上了金黄才倒水炖煮。
人一多,就连呜呜漏风的堂屋也暖和起来,周檀守在锅边额角都冒出了些许汗。
中途还加了泡好的菜干和蘑菇干进去炖煮,一小勺酱豆子调味和盐。
掀开锅前大家都下意识屏住了气,目光紧紧盯着这锅‘乱炖’。
周檀上前挪开锅盖,热气忽的一下弥漫在小小的堂屋内,鲜香的味道让众人不由得抻头往锅里看去。
只见各种菜干之间,色泽金黄的豆腐块真的一点儿都没有散,随着焦棕色的腊肉片儿一起咕咚咕咚着。
“咕咚”一声,不知是谁禁不住咽了下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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