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字字诛心

从那以后,周怀瑜就搬来我这。

她真的把这里当成家来布置,什么投影仪、懒人沙发、地毯、装饰画,还有一些菜肉调料,把冰箱塞得满满的。

我偶尔好奇,周怀瑜这种大小姐,为什么做饭这样好吃?

不该和我一样十指不沾阳春水么?

正当我发愣,周怀瑜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这条鱼是红烧还是清蒸?”

我回过神:“红烧!”

我越来越喜欢这里,这儿沾染了周怀瑜的气息和她带来的烟火气。

我睡觉喜欢缩成一团,一动不动,周怀瑜说那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现,我撒娇说:“那以后你都抱我睡好不好嘛!”

周怀瑜看着我的眼睛,说:“求之不得。”

总而言之,那段时间是很快乐的,我发现了许多周怀瑜的小癖好,比如她不喜欢喝咖啡,就连加奶加糖的都嫌苦,她喜欢猫,尤其喜欢大橘,却不敢养,她这样温柔仔细的人居然养什么都活不了,还有,她做饭很好吃,尤其擅长湘菜。

*

大四那会儿,我和常拍的那几个网红也渐渐熟悉起来。

我总觉得她们身上缺点什么,于是常常去传媒学院和美院找模特。

有个模特叫丁颜,极有灵气,是天生的电影脸,我常夸她以后肯定是大明星。

周怀瑜是醋坛子,有次来我工作室听见这话,回家后酸溜溜问:“大师,你看我有成为大明星的灵气么?”

我笑,忍不住捧着她的脸亲一口:“你会是很优秀很优秀的记者,等我成了大明星们的摄影师,我们就偷偷跑去国外结婚。”

我脱口而出:“这样的话,就算你家不喜欢我也没办法,我们连证都领了。”

周怀瑜脸色忽然变了:“莹莹,不需要偷偷摸摸的。”

“你相信我,我可以想办法,况且,就算他们不喜欢,也没办法阻挠我们。”她低头,“给我一点时间,相信我。”

我愣住,喉咙仿佛黏住。

半晌,我终于用力点头:“好。”

*

快毕业时,她回到北京工作,每天忙得团团转,都没什么时间给我打电话。

周怀瑜不在的每一天,我都想她,我的胃被她养刁了,总觉得外卖难以下咽,可自己又不想做饭。

我做的饭太难吃,或许世上只有周怀瑜才能面不改色吃下去,还睁着眼睛说瞎话讲好吃。

我的冰箱又变得空荡荡,就连那些熟悉的模特们都说我心不在焉。我就像那望妻石一样,每天都盼着她什么时候能回来。

周怀瑜告诉我,她想把我接到北京。

在视频电话里,她好像又瘦了一点,长发被剪成了利落的短发,但是那双杏核眼更亮。

我喜欢这样的她,所以同意了,反正我的工作本就不需要固定的地点。

我本该在七月去北京,假如我母亲没有发现我和周怀瑜的关系。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推出这一切的,也许是她在我的房间里翻出了我暗恋周怀瑜时写的那些明信片,也许是我哪次回家通话时被她听到了,使她开始怀疑,也许是她找人查过我,而我租房的位置又太巧了……

总之,我父母暴跳如雷,不,这个词不准确,我父亲用一种从未用过的语气说:“你真是太让我失望。”

我父母并非攀附权贵的人,所以周怀瑜的身份只会让他们更加恼怒。

我父亲暴怒,指着我骂:“我当然知道她是谁的女儿,那又怎么样?她周家还能把我摁死不成,强龙不压地头蛇,周家的手暂时伸不了那么长。”

“她姑妈当年在z省一院做院长,出轨女下属,破坏别人家庭始乱终弃,害得人家跳楼,最后女下属的丈夫想不开,把这事捅去媒体,这么大的丑闻你在那儿上了四年大学,不知道?周家当年想捂都捂不住,上头派人去查,拔出萝卜带出泥,作风纪律都有问题,被当做典型通报批评,一撸到底,要不是周家上下打点,现在都出不来。”

我听过这事,那个女人是当年的归国人才,曾被称为近五十年最具潜力的青年科学家,一手搭建z省一院新医疗体系。

但我没想过那是周怀瑜姑妈,我深吸一口气:“那是她姑姑,和周怀瑜有什么关系?你不会还想搞连坐那一套吧?”

“她姑妈不是好人,她也不是,勾引别人家好好的闺女走歪路。”父亲气到脸色通红,“有她姑妈这个先例在,你以为周家能容忍再出一个这样的人?”

“我打听过她,她和你不一样,你以前开玩笑说自己要从政,实际上大家都晓得你不是这块料,陪你乐一乐也就算了,”他叹气,“但她不是啊,你看她现在的履历,周家分明就是培养她走那条路,人家根正苗红。”

我脱口而出:“不是的,她想做战地记者!”

“呵,她说什么你都信,她是周家的命根子,周家能放她去战场?就算去,也是坐在安全区写几篇稿子完事。”父亲闭了闭眼,恨铁不成钢,“傻孩子,她有没有跟你说过,她大伯老来得子,她唯一的堂弟精神状态不稳定,曾因自残回外婆家休养过两年,不可能扛大梁,二伯家的女儿在纽约,是小有名气的画家,在时尚圈有点资源,不可能走四平八稳的路,至于她姑姑没有孩子,周家这一代只有周怀瑜能继承她爷爷的位置。”

“她没和你说过,”父亲看了眼我的脸色,万分笃定,“她知道只要和你说,你不会再信她的承诺。”

“她不会的,”我喃喃,“她不是这样的人,她答应过我的。”

我母亲抱着我:“莹莹,分手吧,你不为自己想,你也为她想想,你会毁了她的,你应该知道边缘化是什么意思,别人唾沫星子都能把她淹死。”

“她背景显赫又怎么样,那里不缺家境显赫的人,凭什么再起用她呢?”母亲声音柔柔的,像蛇一样钻进我耳朵。

字字诛心。

我当然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半天不吭声,母亲看我一句话不说只是默默流泪,语气生硬地放轻:“天底下那么多人,总会忘了她的,妈妈希望你过正常人的生活。”

“让我想想,你们再让我想想。”

我在家待了几天,晚上和周怀瑜视频时,发觉她脸色有些苍白。

屏幕上的人扯着嘴角,好似万分疲倦:“莹莹,怎么看起来不开心?”

她总是这样,怀疑我心情不好后便小心翼翼,但我自觉伪装得好,摇摇头:“今晚吃得太杂,胃有点痛。”

她舒了口气,跟我说些不痛不痒的琐事,大多关于工作。

结束后,我坐在床边半天不说话。

夜深人静,我坐在楼梯转角,看见一楼隐隐约约亮起灯,父母的声音传来。

好像在打电话,对面不知道是谁?

“留置?谁举/报我妹妹?他们有实质性证据吗?”

我眼皮一跳,小姑在北京。

循着一楼的光亮,我急急忙忙跑下去,喘着气问妈妈:“怎么回事?”

“不着急,你爸在打电话,”我母亲笑得勉强,“我们家一向低调,行得正站得直,不怕别人查。”

不怕归不怕,可过程总归折磨人的精神。

我揉了揉眉心,问:“和周家有关系吗?”

两个人齐齐沉默,最后道:“不清楚。”

第二天,我忽然发起高烧,医生说最近流感太多,让我吃点奥司他韦,在家静养就好。

我烧得迷迷糊糊,这场病来得突然,就像一切不适都趁着这次机会涌来,企图击碎一切。

母亲请了假,守在我床边,时不时摸一摸我的头。

我父亲早出晚归,回家时我都在昏睡,终于清醒时见到他,他说:“莹莹,你跟那个人断了吧。”

我没说话,母亲沉默不语,因我生病吃不下东西,她正给我削梨子。

“你小时候生病也这样,什么都不想吃,只吃梨子,”她笑了一下,“记不记得八岁那年,你烧到四十度,非要吃秋月梨,早就过季了,我们这儿买不到,你小姑当时上大学呢,翘了课连夜从江苏去皖北,在当地买,又马不停蹄回来,挨你爸好一顿训,说她这样会把你惯坏了。”

不必母亲提,从小到大,小姑对我好,我心里都明白的。

“妈,不要再说了。”我闭上眼,唯恐眼泪掉下来,“我知道了。”

退烧后,我在家一秒也待不下去,连夜回到z省,回到那个房间,一抬头就能看到周怀瑜挂在那里的一幅字,漂亮的柳体,写的是范成大的《车遥遥篇》。

“车遥遥,马憧憧。君游东山东复东,安得奋飞逐西风。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月暂晦,星常明。留明待月复,三五共盈盈。”

我一瞬间泣不成声。

我想念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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