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一顿一顿的疼。
像是在表皮下横行的电流。
苏芒没办法直起腰,她撑着眼皮也看不见身后呼救者的位置。
他死了吗?
他死亡之后,就该轮到苏芒。
苏芒快握不住手中的网球拍了,她无比痛恨自己孱弱的身躯,但事实上这种疼痛根本没有多少人能承受。
——这仿佛是一种惩罚。
苏芒倒退几步,转身飞奔起来。
她要尽可能地离死亡远一点,再远一点。
多活一秒,就有可能出现转机。
两旁的高楼像是毫无感情的巨人,俯视着那道弱小的身影穿梭在笼罩死亡阴影的道路上。
苏芒耳畔发丝被风带得飞扬,疼痛逐渐抵不过求生的**,落败于她坚韧的意志之下。
空荡荡的视野闯入不速之客。
速度无法骤减,苏芒只能临时偏转方向。
来人并没有料想到会有人以如此快的速度冲撞上来,竟愣在原地。
本来就在靠近高楼的阴影中穿行,临时更改方向——若非向左完全暴露在月光之下的亮处,就只能向右撞上冰冷石墙,或是侥幸闯入门中。
苏芒穿过光影,枪声在身后突起。
她骤然减速,短发随着头回转而扬起。
苏芒看见一把并不算精致机密的自制土枪。
胸口闷堵的气豁开一道小口,苏芒靠在另一侧的高楼外墙喘息。
——暂时安全了。
土枪威力不比制式枪械,但是对于丧尸来说威力同样惊人。
苏芒一面平复呼吸,一面观察男人持枪的姿势与命中率。
很快就有了结论。
果然,就和他手中的枪一般,不是什么经过专业训练的人才,命中率令人目不忍视。
但让苏芒更为意外的是,先前那名呼救者居然还活着。
有点奇怪。
一共五只二次异化后的丧尸,他手无寸铁……怎么活下来的?
这太令人不解了。
不过那不是她该操心的事情,苏芒调整着有些滑落的背带,感觉到汗水打湿的后背干透又润湿,开始忧心自己是否会感冒——这具身体也不知道免疫力怎么样……
她慢慢从墙边绕向一侧街道,有意兀自离开。
“诶诶!那边那个美女,你慢一点!”
见她没有停步,那人也没直接放弃:“你拿的那个东西现在已经不够用了,而且很可能伤到自己,如果你只有自己一个人,要不和这个小哥一起跟我回我那边吧!我们有车,准备去S城!”
关于丧尸的新信息。
S城。
苏芒不可避免地动心了。
她转身快步走回,停在手握土枪的男人五米之外。
男人留着络腮胡,看着是个正值壮年的老实人。他身旁被救下的呼救者倒像是苏芒的同龄人,可能只差个一两岁。
“你刚刚说的第一句话什么意思?”苏芒蹙眉问。
“你看见这些丧尸体表的脓包了吧?里面流的那种红色脓液具有很强的腐蚀性,你这个球拍一打上去,不得溅自己一脸?”
……幸好她之前看见流到地上的黏液后下意识绕开了。
苏芒摸了摸自己安然无恙的脸颊,直觉救她一命。
“那你怎么刚刚说去S城?F城不也有基地,这不是舍近求远?划算吗?”
“实不相瞒,我就是S城人,家人都在S城。我来F城打工,现在急着回家,路上看到人就顺手救下,看看有没有要一起的,人多力量大嘛。再说你一个女孩子——”
他接下去说的话苏芒就不爱听了,很不客气地将其打断。
“车呢?在这聊风险太大。”
“那边。”男人指指和苏芒刚刚离开相反的方向,“跟我来。”
苏芒默认可以,呼救者走在她右侧,隔一会儿就偷偷瞥她。
苏芒对此表示无福消受。
“我脸上是开了朵花还是长了块疤?能让你三番五次转过来看?”
“……你一个女孩子语气怎么这么冲。”
“怎么,你对偷窥者能有什么好话?”
“你别血口喷人,我只不过是气愤你刚刚居然一点回头救我的想法都没有……真够冷血的。”
苏芒掀了掀眼皮,勉为其难给他一个正眼。
“真不知道你是蠢还是毒,我那会正要从丧尸旁边跑过去,你那么一喊惊动它们,有没有想过我可能会被你害死?不但救不了你,反而把我也拖下水,这就是你求人救命的态度?”
“我……那我也不知道啊!”呼救者声音小了许多,“而、而且你不是也没事吗?”
“说实话,我对你挺感兴趣的。”苏芒唇角微扬,“这位兄弟来得可巧,但救下我算不上为难,你是怎么从那么多丧尸手里活下来的?”
苏芒仔仔细细把他从上到下看了一遍:“我也没看出你哪里受了伤啊?”
“……”
呼救者支支吾吾一小会儿,络腮胡打断道:“好了好了,马上就是一个团队的人了,别内讧,都活下来了就好,咱们也相互认识一下吧。我叫纪明。”
“樊洋。”呼救者说。
“我叫冯恬。”苏芒说。
她对这两人心存防备,不仅仅因为呼救者身上的那个疑点。
一是时间实在太巧了,正好在苏芒快接近转角岔道的时候,男人出现了。
二是刚刚呼救者那样的情况,获救之后,他应该对自己的救命恩人感恩戴德、感激涕零才对。但他却不然,而是一上来就找苏芒的麻烦,完全不考虑救命恩人——对于这种情况,苏芒心中有两个解释。
第一个,呼救者和络腮胡认识,所以他潜意识直接越过了感谢这个步骤。
第二个,呼救者当时的情况并没有苏芒想象的那么危险,仔细回忆,苏芒甚至没有听到痛呼。
也就是说,呼救者有能力应对二次异化后的丧尸。
除去热武器,命中丧尸头部又不能使其脓液飞溅伤及自身,最后还得满足近距离这样的条件。苏芒倒是能想到一种武器。
甚至不算武器,仅仅是日用品,前不久她还见过同类之一。
——刀具。
那么,他向苏芒发出的呼救乃至络腮胡的出现,都是有预谋的。
可惜苏芒过来后结合呼救者的反应才想清楚其中关键。
她又一次身陷局中。
苏芒大脑急速转动,她再次明白,孑然一身独行于世,必须要保持十二分的警惕。
不能停止思考与分析。
危机潜藏在各种你所料不及的地方。
“甜蜜的甜?”络腮胡好奇地问道。
“恬静的恬。”苏芒微笑。
三人保持着近似三角形的队形拐过岔道,进入一条僻静、幽深且狭窄的小巷。
络腮胡走在最前,轮到苏芒和呼救者,呼救者请她先行。
苏芒“呵呵”两声:“这会儿倒是知道绅士了。”
呼救者气息一窒,胸口发堵,勉强说:“……女士优先。”
苏芒不吃他这套:“我可不放心一个两分钟前还恨不得指着鼻子骂我的人,会在两分钟后自己想通并且对我关照起来,跟黄鼠狼拜年似的。”
“你这!!狗咬吕洞宾!”
苏芒点点头:“我就是怕你背刺啊,你问心无愧就走前面呗,我一个女生都不怕殿后你个男的还扭捏起来了?”
“行了行了,人妹妹比你强多了,就听她的吧。”络腮胡当和事佬,算是给呼救者一个台阶下。
虽然苏芒这话也把他逼到没有别的选择。
再推脱下去,这少女恐怕就能脱口而出他算不算个男人这样的话,那他是真的要两眼一黑气晕过去了。
苏芒得以成功走到最后,她不禁拿黎露和这两人做了个对比。
看来还是女性普遍更善于这些话术层面的攻心计,这两人充其量也就和祁阳较一较,在黎露面前完全不够看。
虽然都不是什么好鸟,啧。
巷道越走越深,苏芒觉得基本到这里也算是该结束了。
“还没到吗?”苏芒漫不经心地说着,网球拍被她悄然轻放到地上。
“快了,就在前面。”络腮胡说。
“那咱们走快点吧,我有点累了。”
呼救者轻蔑地“啧”了声,络腮胡加快脚步:“行,那咱们就走快点。”
苏芒几乎能听出他轻扬的尾音,男人快要抑制不住自己的愉悦。
苏芒步子放缓,看着两人走出几步,猛然将背包甩过围墙,向后一靠,右脚蹬着墙面速冲向前。
接近墙边迅速提膝上跃,单手挂墙,借助惯性带动身体。
“拜。”苏芒声音略显疲态,同时却又因为即将脱困,轻快异常。
话音落下,察觉不对转身的两人只看见她跳下时慵然随意的侧颜。
眉梢微挑,像是恶作剧成功之后,始作俑者看着中计的所有人,肆意又嚣张的模样。
那是属于真正苏芒的意气风发。
来自灵魂,而绝非外表。
正如苏芒所料,这就是一场有预谋的狩猎,她的两种猜测无一落空。
只是很可惜,猎物在入局时就看清真相。
更可惜的是,猎手显然是新手上路,没有经验,误把沉睡的雄狮当做无害的羊羔。
唯一幸运的地方在于,这头雄狮尚在幼年期,尚且没有把他们撕成碎片、拆吃入腹的力量。
但带给两人的震慑非同一般。
无异于噩梦一场。
两人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是什么地方露了马脚。
折返回去的路上,呼救者拾起那副被丢弃的网球拍,在心里又默念了一遍少女的名字。
冯恬,今天吃的亏,往后我一定会从你手里找回。
此刻正被黎露盯得冷汗直滴战战兢兢的冯恬突然打了个喷嚏:?
芒妹:虽然但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让我们恭喜芒妹的第一个武器圆满完成它的任务顺利杀青啦!!!还有芒妹的各种本性要一点点露出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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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初显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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