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对上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
那双眼跟他们一对视,立马有些瑟缩地往后移了点。
陆采他们不说话,那双眼的主人也不说话。谢昔诀看了片刻,说道:“是个小孩。”
陆采仔细一看,果然是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她藏在一堆破旧的杂物后面,衣衫已经脏得辨不出原本的颜色。
几人相视一眼,傅静思顿了顿,上前走了几步,小女孩立刻往后退了一点。
“你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的。”傅静思停住脚步,脸上露出和蔼亲切的笑容。
她原本就相貌美丽,气质温婉,柔声说话时仿佛一个温柔地邻家大姐姐。
小女孩有些怯怯地看着她。
傅静思微笑着继续往前走,走到那堆杂物面前,小女孩还没有后退,她松了口气,来到杂物后面,蹲下身问:“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呀?”
小女孩小声道:“小泉……”
“小泉,很好听的名字。”傅静思轻声笑问:“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呢?你家里人呢?”
“我家里人都死了。”
傅静思一窒,与走上前的陆采和谢昔诀对视了一眼。
小泉回过头,指了指身后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他们在那里。”
几人顺着她指的地方看过去,只见那片空地上有两具已经面目全非的尸体。
或许都不能说是尸体,只是两堆看不出是人还是什么的腐烂肉块。
傅静思道:“……他们是你父母吗?”
“嗯。”
谢昔诀问:“他们是怎么死的?”
似乎觉得他问得有些直白,陆采回身拍了下他的胳膊。
谢昔诀顿了顿,不说话了。
小泉怯怯道:“得病死了。”
傅静思想起她收到的关于巽城瘟疫的消息,心中一凛,温声道:“城里其他人也都是生病了吗?”
“嗯。”小泉道:“我爹说,得病了,会传染,治不好的。”
陆采向前走了几步,小泉立刻后退,眼睛里带着恐惧和哀求。
陆采有些郁闷地摸了摸鼻子,停住不动了。
他往日还从来没有被这样避如蛇蝎过。
陆采温声道:“小泉,你家里可有其他人吗?”
小泉紧抿着嘴,一句话也不跟他说。
陆采无法,只得看向傅静思。
傅静思握住小泉脏兮兮的手,柔声道:“那你跟我说,好不好?”
小泉点点头,道:“我家里只有我爹和我娘,他们死了,就剩下我了,我爹说等我长大他们就会来看我的。”
她仿佛还不太明白死了是什么意思,说话时脸上没有一点哀伤,似乎将“死了”当作一种暂时分开的游戏。
陆采无声叹了口气。
谢昔诀嗤了一声,“你爹娘想必死了很久,你是如何活到现在的?”
他的态度几乎称得上刻薄,陆采虽不知为何,然而仔细一想,心头忽然漫上一层凉意。
小泉爹娘的尸体已经腐烂成一堆死肉,连尸臭都仿佛被风干尽了,那至少也该去了多日。
小泉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她如何在身边没有人的情况下活下来呢?整个巽城不说藏起来了多少人,至少陆采他们进城许久,只看见小泉一个人。
街上没有摆摊的小贩,没有茶摊面馆,甚至没有一个活人,她吃什么喝什么?
陆采的目光不由自主看向那堆属于小泉爹娘的腐肉,忽然心头一冷。
小泉似乎被谢昔诀冷淡的态度吓到了,整个人身体一僵,一双手从傅静思的手中大力抽出来,将傅静思的手腕都挖出几道血痕。
“小泉!”
那女孩转头就跑,傅静思喊了一声,正要去追,谢昔诀淡淡道:“不用追了,她不是普通人。”
陆采道:“何以见得?”
“她不与你说话,只与傅师姐说,如此警惕,哪里像个孩子?”
陆采觉得这话太过武断,巽城这样的情况,便是寻常孩子也要被逼得变个模样。
正要反驳谢昔诀,只听他又道:“你方才没有仔细观察她,那孩子没有影子。”
陆采一惊,“没有影子?!”
傅静思脸色也有些变了,道:“莫非是什么鬼魅妖灵?”
她迟疑道:“可我方才握住了她的手,分明是有实体的……”
她说着抬起手腕,忽然惊叫一声,“那伤痕不见了!”
小泉抽出手时曾不小心抓了傅静思的手腕,当时就留下了几道血痕,如今不过片刻,竟然就消失了!
陆采道:“看来真是鬼魅,许是用什么方法凝出了实体,却无法超出鬼魅常理,在人或物体上留下痕迹。”
傅静思点点头,脸色有些凝重。
谢昔诀不置可否,却也没有再多说。
如今看来巽城的问题绝不仅仅只是一场瘟疫这么简单,况陆采他们进城许久,除了满城血迹残肢,只遇见一个古怪的小泉。
耽搁了时间,巽城的信息却什么也没有得到。
陆采道:“再往前走走看吧。”
巽城一片死气沉沉,家家门户紧闭,几人走了许久,鞋底都要被血液浸湿,却还是一无所获。
谢昔诀有些不耐,待再走过一条街,还是没有看见一个活人时,他眼眉一挑,直接一把推开了路边一扇门。
那家原本是个小客栈,门一开,里面腐臭的气味一下冲出来。
陆采不由自主后退几步,定睛一看,客栈中干干净净,不说活人,连个尸身都没有。
那这腐臭气味从何而来?
陆采道:“你们先待在这里,我进去看看。”
在场三人中只他修为最高,若有什么危险,他总比谢昔诀和傅静思更能应付得来。
谢昔诀没说话,只微抬了抬左肩,赤烬幽幽浮现。
傅静思依言留在外面,谢昔诀默不作声跟着陆采进了客栈。
陆采见他进来,也没有说什么,只将他拉到身后护着。
这间客栈很小,似乎是城中最小最便宜的那类客栈,只有一层楼,一进去就是吃饭的厅堂,厅堂后面还有一扇门,从那扇门出去,就是用来住人的几间房间。
整个厅堂转个身就能看全,陆采没有在这里逗留,出了厅堂径直往后面去了。
客栈腐臭味最重的正是那里。
后面房间不多,一眼望过去又狭小又简陋,其中一间房的门口满是黑红血迹。
说来也怪,巽城外面的街上全是惨不忍睹的鲜血和尸体,而这客栈一路走来却只有这间房门口有血迹,仿佛人都跑到外面去了,在屋中待不了一般。
陆采和谢昔诀一起走到那扇门前,推开了门。
入眼便是一片血肉模糊。
桌子旁边坐了个人,那人穿得破破烂烂,头发也糊成一团,仿佛是个乞丐,手里正拿着一块烂肉,狼吞虎咽的吞食着。
听到开门声,他头也不回,抓起桌上剩下的肉便往怀里塞,塞好了才看向门口的两人。
陆采见他相貌寻常,表情凶狠,不由道:“……我们不会抢你的东西。”
那人却并没有放松警惕,扶着桌角一副随时准备跑的架势,问道:“你们是谁?!”
陆采道:“我们是修者,听闻巽城这里有瘟疫,故前来查看。”
那人一听,警惕问道:“哪个门派的修者?”
陆采看了谢昔诀一眼,温声道:“浮屠山。”
巽城毕竟是浮屠山属地,总比说至玄山要管用些。
那人眼睛立刻红了,嘶声诘问道:“巽城瘟疫已有两年,浮屠山为何现在才派人来?!”
陆采一惊,“什么?已有两年?!”
谢昔诀在一旁默默听着,听见这话看了那疑似乞丐的人一眼,问道:“你们是何时上禀浮屠山求助的?”
那人道:“两年前瘟疫刚刚出现,城主便求上浮屠山了,可上禀半年依旧无人来管!城主无法,只得封城,可没想到瘟疫愈演愈烈,到如今整个巽城几乎已经死绝了!”
谢昔诀冷笑一声,“你在撒谎。”
那人一滞,恼怒道:“你凭什么说我在撒谎!我没有!”
“就凭浮屠山两年来从未收到巽城传来的消息。”谢昔诀道:“你说巽城城主求上浮屠山,求的是谁?如何去求?”
那人道:“你既是浮屠山的人,难道不知每个属地都留有浮屠山令牌?若有要事,通过令牌与山门仙长禀报,至于仙长是谁,我如何认识?!”
谢昔诀淡淡道:“知道的如此详细,莫非你就是城主?”
“……”那人不说话了。
陆采看了谢昔诀一眼,道:“浮屠山昨日才收到巽城的消息,这消息却又是谁上禀的呢?”
他看向桌边那人,“兄台,你此时不说实话,我们如何帮助你?”
那人脸色一僵,半晌才道:“……没错,我就是城主。”
“两年前,巽城有一家人突发顽疾,发病时皮肤红肿,全身疼痛无比,寻常大夫怎么也治不好,那家的孩子活生生疼死过去,他们便求到城主府,求我替他们寻医治病。”
“我张贴告示寻医,有一日来了个乡野大夫,他说那家人是被山里的毒虫咬了,中了奇毒,他可以解毒,但要收取一大笔报酬。”
“我答应了。”
“他治了一段时日,那家人仿佛有所好转,我便放下心,留他们在城主府常住,继续治病。”
“有一日晚上,城主府忽然响起一阵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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