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第一百四十章 劝争

沐阳敛了神色退至一旁,因为他看见了气势汹汹的玄峙。虽然他在玄明手下做事,但到底玄峙是玄璁最看重的儿子,他可不敢明面上跟着玄明一起不给他好脸色。

“住手!”此道有个岔路,可以通往玄璁的寝殿,故而玄峙正好路过,他本来款款而来,却在看到阿莲被玄明欺负时,一时慌了神,脚下步伐紊乱且急促,跌跌撞撞地跑上前来呵止玄明。

玄明听到他的声音,也不慌乱,只在唇齿间流露出一抹嘲讽的意味。

阿莲亦听到了玄峙的声音,亦听清了他如昔日般不尽相同的脚步声,但他还是垂着头,默不作语。

玄峙冲上前来将玄明推开,自他脚下将阿莲解救出来。

“馨儿,你怎么样?”玄峙焦急的目光在她身上打量。

阿莲听后却一皱眉,就算她一直在跟他纠正自己已经改了名,可他还是固执地唤她馨儿,他还不知道,也可以说是没看明白,她在听到这一声“馨儿”之时,是多么的厌恶。

玄峙见她不回答,以为她是被吓住了,于是,他将她护在身后,转过目光看向玄明,并咬牙切齿地“询问”道:“大哥所为何事?”

在他怨怼的目光下,玄明依旧好整以暇:“没什么大事,也就是玉佩被馨儿……啊不,应该是阿莲姑娘,被她给碰掉了,我只不过是叫她帮忙捡起来而已,可她却似乎很不愿帮这个忙,竟然想将我最喜爱的玉佩掰成两半,我一心急,也没顾上许多,抬了脚便踩了上去罢了。”

他说到这儿特意着重颜色看了阿莲一眼,后者低垂着眉眼,只听他哂笑着问道:“是这样的吧?阿莲姑娘。”

这话莫说是玄峙,就连他身后未曾目睹过真相的仙侍也不相信是真的。

可他们却看见阿莲卑躬屈膝,将已然红肿的手举了起来,手中那枚玉佩安好无损地躺着,她的声音平淡无波:“玄明殿下所言极是,是阿莲不懂规矩冒犯了殿下,阿莲给殿下赔不是。望殿下莫要怪罪。”

玄峙不可置信地看着阿莲,他记得阿莲以前不是这样的,那时只要她受了欺负,他都会第一时间为她讨回来,而她也自然依赖着他,绝不向玄明这种小人低头服输。

可如今,她为何变化如此之大,竟无半点辩解之意。

玄明对于阿莲的变化不是很惊讶,他只道她还算识相,看着玄峙那铁青的脸,不由心情大好,眼神示意沐阳接过玉佩,然后睥睨着阿莲:“本殿下非是心胸狭窄,看在你诚心悔过的份上,便饶了你罢,但是,下不为例。”

阿莲低着头应下了他这话,本也无心听他要说什么话,尤其在沐阳上前的时候,眼睛正好瞥见他腰间的金葫芦,更是直接转移了注意。

那葫芦样貌别致,上刻有虎啸龙吟的图像,且周身散着仙气,是以她多看了一眼,竟见那金葫芦不似被沐阳带动,仿佛是自己在晃动,她心中一凛,暗暗记下了。

玄明觉得痛快了,便又白了一眼玄峙,从他身旁阔步离开,沐阳紧跟其后。

待玄明走后,玄峙才开了口,声音微颤:“馨儿,为什么要认下这莫须有的错?”

阿莲反问道:“不认下又能怎样?”

玄峙不解:“不认下,说出事情并非如此,说出你的委屈,我便可以替你讨个公道。”

被他这般护着,阿莲本该感激涕零的,可她却并无喜色,反而脸色微沉:“玄峙殿下是不记得那件事了吗?”

玄峙怔愣着回想起她口中的那件事,近来她不都曾提起过那件事,他也不想提及,故而一直在回避着,全当那件事已经被他们遗忘,再也不会被想起。

可这到底是自欺欺人,她还是提了,他也终究没逃过对于那件事的愧疚。

馨儿自小便跟着玄峙,她是他母妃自灵界带过来的嫁妆,原是灵河里一尾青色的小鱼,只有拇指般大小,故而被他母妃养在一个浅身宽口的陶碗中。

玄峙出生后被天帝玄璁特许呆在母妃身边,年岁渐长如孩童般模样,便抬了小脚不住地跑,成日嬉耍,不经意间打碎了盛着馨儿的那陶碗。

他伤心极了,一边觉得自己犯了错事,有些害怕责罚,一边怕那尾被破碎的陶片刺中腹部的青鱼活不成了。

他母妃瞧着他那可怜兮兮的样,便施法帮青鱼化了身,并将她的伤势医治好。

幼年的玄峙顿时喜笑颜开,抱着馨儿就不撒手了,自此以后,馨儿便跟随其后,他走到哪儿也都爱带着她。

再往后,他母妃突然病逝,偌大清冷的宫殿中,就只有馨儿同他相依为命,他视她为珍宝,将她捧在手心里,可他是天宫的二殿下,到了年纪便要被玄璁送去天脊山历练。

历练一事多为苦行,自然不能带着馨儿一起,于是他便同馨儿辞别,细细嘱咐她好生照料自己,最后依依惜别。

大概就是在去天脊山的那些年,他渐渐失去了他的馨儿。

打小他就知道玄明不喜欢他,且处处找他麻烦,也因此时常找馨儿的不快,他在时尚能护着她,他不在便是给了玄明一个可乘之机。

他不知当初玄明是如何欺负她的,只知回天宫的第一天,他欣喜若狂地去寻馨儿,却亲眼看着她面朝自己苦笑,然后转身跳进了冥火池。

她原形乃是一尾水中青鱼,又怎会受得了这冥火的烤炼?是以当即烟消云散,彻底消失在他面前,连半分念想都不留给他。

他猜想她定是在他不在的时候,受了莫大的委屈,故而一路打听,从仙娥仙侍口中得知了玄明的一些作为。

他找上门去,要跟玄明算账,却被玄璁拦了下来。

玄璁知悉了这些事情,于公,他立时惩戒了玄明,于私,他劝玄峙,他们俩到底是血脉相连的兄弟,实不该因此而大动干戈。

玄峙饱受痛苦煎熬,他不得不接受玄璁的提议,让玄明当众受审,审后受罚,是以为警醒,不得再犯。

所以当他再次见到馨儿,也就是现在的阿莲之后,他第一反应便是觉得她会怨恨他,怨他为何没能护下她,怨他为何没能叫玄明替她偿命。

想到这儿,玄明垂下了眼睑,低声喃喃:“我没忘,是我无能,没能救你于火海之中,你若怨我恨我,亦是应当。”

阿莲环顾四周,示意他此地不是深谈此事的地方,便道:“既然殿下没忘,那我便想着有些话是要同你说的,请殿下随我一起移步冥火池。”

玄峙听到“冥火池”三个字猛然一震,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他便不敢去那里,他不敢接受她已经纵身火海的事实。

但这次跟着她,他还是克制了心中的恐惧,屏退周遭,同她一起前往。

到了冥火池,阿莲的眸光幽幽,仿若又想起了当日那撕心裂肺的痛,但在那痛之下,她只觉畅快无比。

阿莲唇齿轻起,声音平淡细小:“当初跳下这池确实是被玄明逼的,他欺我辱我,我不敢言更不敢怒,偶有一次实在忍无可忍,我反抗了他,在他手上狠狠咬了一口,却被抓着尾巴暴晒于烈阳之下,每日如丧家之犬般讨水喝。”

饶是知道她饱受折磨,但经她亲口提起,他还是不由地心中一恸。

她接着讲道:“那日,就在你回来的前夕,我还留有一线希望,希望你回来之后能为我鸣不平,可我却被天帝叫去,他逼迫我委身于一个下仙,要在你来之前就走……”

玄峙一听,登时大惊,几乎脱口而出:“怎会有此事?我怎么不知道?”

阿莲嘴角一抬,哂笑道:“他想让你跟我断了干系,营造一个我背离你的假象,又怎会让你知晓?”

“不过是他嫌弃我出身卑微,配不得你罢了。”阿莲这话说得极为轻巧。

玄峙只觉心下一片寒凉,那可是他一向敬重的父君,竟然在背后做了这等伤害他的事……

“直到那时,我才真正醒悟过来,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方法于我而言根本不可取,一味地被动根本治标不治本,就算我无心,他们也会有意,会一直不放过我,让我不得好活。”说到最后,阿莲的牙关咬紧,话语几乎是从她齿缝间挤出的,“渺小如我,又有什么力量可以对抗他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天神呢?”

“你说你会护着我,可你又是否明白,我的一切痛苦全部来自你!”末了,她转过头来看着玄峙,默默盯了他许久,才平复心境,重又道:“我对你确实有过埋怨,可却是埋怨你即使知道玄明有心不叫你好过,却还是将其恶言恶行抛之脑后,不去争抢,不去跟他斗个胜负,优柔寡断着,只偏听玄璁说要兄友弟恭,却从不想他是否会幡然醒悟同你如此。玄峙,你真的甘心吗?”

“知道我为何不喜馨儿这个称呼,而改了名吗?便是因为我不想再当从前那个任人宰割的羔羊了,我要以阿莲的身份,重新回到这里,我要令他们这些奸邪之徒,得到应有的报应。”

玄峙暗暗攥紧拳头,他知道阿莲所言指的便是玄明要跟他争抢天帝一位,玄明那么恨他,便是忌惮他会越过他这个长子而得到天帝之位。

同时,他也知道她说他总将其所作所为抛之脑后,是指他从不对此上心,虽然会在她受到欺负后帮她去找玄明理论一番,却在这之后便不再深究此事。

他也确实一直秉承着,只要自己不与其争那个位子,玄明没了劲敌,总有一日会想明白,会念及血脉之情放他同阿莲一起离开去过神仙眷侣的日子。

可事实并非如此,就算他不争,玄明仍旧看他不顺,他仍旧要找他麻烦,并不会轻易放过他。

他又何尝不曾懊恼,可那到底是他的父兄,他也万不可做伤害父兄那等离经叛道之事。

阿莲凑近了在他耳边言着:“阿峙,我也不想离开你,可是他们都要拆散我们,让我们不好过,若是你还想同我一处,便不要再隐忍,就算是为了我,为了你,为了我们的将来,去夺了那天帝之位吧,去让那些欺辱过我们的,都付出代价……”

阿莲的双手攀附在玄峙肩头,一股温软令玄峙紧绷着的情绪舒缓开来,他沉下眸子,细细思量了一会儿,竟还是踌躇不定。

阿莲见他仍有犹豫之色,便火上浇油:“阿峙,你真的以为你母妃是病逝的吗?”

玄峙的心再次悬起来,他惊诧的双眸对上阿莲深沉的黑瞳,看着她那嗫嚅的嘴唇,耳边只有细声如蚊的声响:“其实你也不信的,对吧?”

想到母妃病逝,又瞥眼看到阿莲放在他肩头上那红肿的手,他到底还是垂下了头,喟然长叹:“我是有些懦弱,不敢面对这些,以致让你们受到伤害,但就像你说的,不管是为了从前的旧怨,还是为了今后的幸福,我是该,争上一争了……”

是了,也许争上一争对他来说算是一种解脱,是一种对过往的坦然面对。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纯白恶魔

逆鳞

大师姐重生之后全员火葬场

要不你还是把我叉了吧

全职法师!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一契呵成
连载中墨莲炽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