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收工后，周安卸完妆‘碰巧’遇到了马繁森，‘顺便’感谢他下午的圆场。
周安本意是想通过提起下午的事情来试探一下马繁森和导演是不是想法一致。
“马老师，谢谢你下午帮忙说话。”
马繁森还没卸妆，带着病容面色阴沉地说：“不是帮你说话，是我自己躺的骨头疼，希望下次你能和导演达成一致。”
***
“他好不友善啊！”许梨惊呼。
周安一边翻剧本一边说：“这样也好。”
许梨带着疑问的语气说：“他不友善还是好事？”
周安：“是啊，这不是说明他也不想按照导演的吩咐来吗？所以把怒气转向了我。”
许梨：“你不会是故意试探他吧？”
周安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心的笑容：“是又怎样，你会觉得我是心机男吗？”
许梨切了一声：“在你心里，我是几岁的人，这点还算心机？”
许梨转念一想：“不对啊，他的意思不一定是对导演不满，也有可能是对你不配合导演不满。”
周安的手指停在了第89页剧本上。
是啊，他先入为主了。导演下午先发制人，随后马繁森打圆场，但这不能代表什么。
来都来了，拍就是了。
聊了会儿家常，周安微有些委屈地说：“你妈还没走，我就被打包送进剧组了。”
许梨：“我妈和你有什么关系？”
话说嘴的瞬间许梨明白了周安的意思。
许梨磕磕巴巴的说：“额…嗯…等你从剧组回来也不迟啊。”
说的人没自信，听的人没走心。
周安委屈巴巴地说：“你不打算来看看我吗？”
许梨：“……”
久久没等来回复的周安，拿起漆黑一片的屏幕，解锁后微信界面显示：已挂断。
周安的一堆疑问表情包在10分钟收到了回复。
许梨：刚才我妈突然敲门，吓我一跳。
周安迅速拨回视频邀请。
接通后，周安压不住唇角的笑意道：“许同学，今年几年级了，还会被妈妈抓包恋爱。”
摆脱不了年少阴影的许梨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几句话结束了两人的通话后，继续改稿。
***
许久未拍戏，刚开始周安有些不适应，随着拍摄时长的增加，他慢慢找到了感觉。
周安进组第九天，迎来了本剧组中他最期待的演员——赵戎。
赵戎和周安相识于剧组，俩人因象棋结缘。周安认识赵戎的时候，赵戎不到60岁。赵戎戏份不多，但是比较零碎，因此他常在片场出现，有一场戏是下象棋，赵戎惊喜地发现周安真的会下。
之后，俩人经常一起下棋打发时间。时间长了，对对方的了解也深了。
后来有一部男主爽剧找周安演男主角时，周安向剧组推荐了赵戎演皇上。
没人想到，这部剧会爆红。赵戎二次翻红，网络上一堆人管他叫父皇。
算起来，爆红的那部剧宣传期结束后，周安没遇见过赵戎。
俩人短暂地客套了一番，便回归了过去的相处模式，拍戏-下象棋-拍戏。
等待道具师调整道具中。
赵戎坐在自备的小马扎上，手中盘着刚吃掉的棋子，喃喃道：“吃错了。”
周安笑了笑走完了棋子。
导演助理走过来说：“不好意思，两位老师，今天道具那边出了点问题，估计要2个多小时能进入拍摄，导演说，要不老师们先去吃午饭？”
赵戎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10点49。
赵戎点头说：“行。”
时间充沛，周安请赵戎去附近看上去不错的酒店一起吃饭。
赵戎饰演的林兴邦是徐震东的父亲，两个人一起拍摄的戏份非常多，但是在剧组里人来人往，不方便说太多。
剧组拍摄日程满，今天难得有机会轻松两个小时。
赵戎若有所思地说：“你之前认识马繁森吗？”
周安摇头：“之前不认识，在剧组里第一次见面。”
赵戎挑了一粒花生米细嚼慢咽，周安前几天察觉到了赵戎意识到马繁森对周安的态度有些奇怪。
周安在赵戎面前没什么好隐瞒的，他直说了第一场戏拍摄时发生的矛盾。
赵戎抿住嘴角听完了周安说的事件始末。
赵戎开口道：“我这几天发现他和导演相处的不错，既然如此，你是被排挤了。”
周安嘴角抽了一下，他就知道赵戎没理解他的意思。
赵戎：“拍完就好了，赚钱是第一要义，至少这次钱不少，不说他们了。你拍完这个，接下来要拍什么。”
周安：“我打算拍个山区支教片。”
赵戎一分神，筷子中的花生粒掉落下来。
赵戎感慨道：“小周啊，你真是有情怀的孩子，需要我这个年纪的演员吗？哪个导演的戏？”
周安喝口水润好了喉咙说：“导演是我。”
幸好这次赵戎夹的是厚实的红烧肉，要不然又吃不到嘴里了。
赵戎顾不得边吃边聊了，他放下筷子问道：“你要当导演了？”
周安点了点头说：“有这个想法，但不是拍电影，我想拍纪录片。”
周安是学摄影出身，他一直觉得自己演技一般的锅一半要归到本科的摄影专业。
周安做不到忘记镜头，这是他最无奈的一点。
赵戎知道周安本科是摄影专业的学生，要是早十年，赵戎可能认同周安的选择，但是现在赵戎不是很赞同这个决定：“转行风险太大了，你在影视圈积累的资本换到纪录片中，约等于无，往好了想，你在实现梦想，往坏了说，你可能自掏腰包拍纪录片也没几个人看。”
周安沉默了半晌说：“赵老师，我和你提过我爸爸吗？”
赵戎摇头。
周安眼神定在了水壶上，回忆起了过去：“我爸是老师，在我小学毕业那年，他参加了学校组织的青年教师下乡活动。我想跟着去，他不同意，说山区太苦了，我去了很难适应。可我偏要去，我爸走了后，我软磨硬泡我妈妈，她带我去了几天。”
“真的太苦，而且山区村里的人们不像我在电视中看的那样。我爸给我买的牛奶要藏起来，一开始我觉得我爸以小人之心去想别人，人家就算穷，也不见得会偷。”
“我用行动证明了我爸是对的。我给一个最熟悉的小朋友一袋奶，第二天，我爸床下报纸包住的牛奶全没了。他们是打破了窗户玻璃，反手开了窗户，从窗户溜进来的。”
“那天晚上，我爸全身上下都是蚊子咬的包，密密麻麻的，我现在都有画面感。”
周安没有写故事的能力，他想通过摄影机诚实地记录下发生的故事，总有人会去看，会好奇他们为什么会偷牛奶。
道德的法外之地背后隐藏的是难以解决的社会问题。纪录片比电影更真实，这是周安想要回归摄影机身后的原因。
赵戎端起茶杯：“周安，我敬你一杯。我确实老了，想当年我也曾经…哎，不说了，你说的对，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吧。”
***
转眼间，周安进组一个月了，第一个月天天早晚不停的忙碌，这几天导演终于大开恩，让大家…晚饭前下班。许梨上周彻底结束了便利店的兼职，离开时，大家仿佛不知道她明天不来了一样，依然和往常一样交班再见。
人与人之间的冷漠和热情自如地切换中，许梨以为的告别根本没机会发生，唯一值得说起的是店长的友善。
店里没人知道许梨和周安的事情，店外没刷到过周安的绯闻和流言。
周安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了许梨的航班。
***
飞机上的广播：“我们的飞机正经过一段气流不稳定区，将有持续的颠簸，请您坐好并系好安全带，为了您的安全，洗手间将暂停使用…”
许梨闭紧双眼来抵御身体的不适。
过了一会儿，飞机不再颠簸，许梨仍合住双眼，她在想事情。
前天晚上，林可竺约她在所罗门谈工作。
林可竺接了一部小说改编的武侠电视剧，背景是架空的，但是明眼人看得出架空古代对应的是南宋年间。
许梨推脱说，自己对武侠小说了解过少，怕是没能力做好这份工作，担心自己拖后腿。
林可竺和许梨分开前说：“当编剧不是写作，你不需要懂所有的一切，只要跟着故事的主线走就行了，电视剧作为商品它是大家一起加工出来的，你不用想太多。”
许梨在飞机闭眼思索：是我想的太多了？
***
许梨到达重庆是中午。下飞机后，先回周安定的酒店去休息。
睡好回笼觉，许梨带着伞和相机在市区里转了转，6点多的时候，周安打电话问：在哪儿？
等周安赶到酒店时，许梨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周安敲了下门，许梨飞快地冲过去小声问：“谁啊。”
周安笑道：“你猜猜。”
确定是周安本人后，许梨卸下了安全锁开门。
一个月没见的恋人本应该抱住拥吻，结果，许梨扭捏地立在镜子前，周安惊艳于许梨精致地打扮，也傻站在门口。
“你”
“你”
周安：“你先说。”
许梨忘记了刚才想说什么，她说：“没什么。”
杵在门口的两根柱子，傻愣了几分钟后，相识大笑。
周安先上前一步，拥住许梨说：“你今天特别特别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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