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陆子涵抬头望了望阴霾的天空,生怕等一下又要下起雨来。她无奈地笑了笑,转向还在查看手机的季言,轻声提醒道:“看样子人家是不会来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季言闻言也抬起头,了然地点点头,一同收拾起东西准备离开。
“天也晚了,我送你回家吧。”季言提议。
“不用不用,我自己坐地铁回去就行。”陆子涵连忙摆手,知道这个时候出行高峰期,也不想让季言烦心。
“那你自己小心点。有什么事赶紧打电话告诉我。”陆子涵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地叮嘱。
“好,谢谢你今天陪我来这趟。”季言感激地笑了笑。
“对了,我想先去趟洗手间,你要一起吗?”陆子涵瞥见不远处的公共洗手间,刚才等了这么久,确实有点急需解决了。
“我在这等你吧”季言摇摇头说道。
等陆子涵刚离开两秒，季言手机的提示音就来了。是小惠给她发的私信：
姐姐，你朋友走了吗？我想单独见你，可以吗？拜托了……
平时季言直播的私信都是静音关闭状态，中午跟陆子涵见面后，想着方便联系才开的。
原来她一直都在，只是因为陆子涵的原因才不方便现身。季言犹豫了一会，见陆子涵在洗手台已经搓完了手里的泡泡，才回复：好，我们一会儿联系。
洗完手，陆子涵从季言身上接过自己的小背包，正要向前，却被她叫住了：子涵，我想起来，我要去隔壁街买点东西，我就不跟你一起走前门了。
季言不太习惯说谎，眼睛连眨了四五次眼。
陆子涵愣了愣，并没有怀疑。
“那我就先走了，拜拜”说完便同季言告别，季言也转身，做出朝后门走的样子，等发现陆子涵已经走远，才给小惠发私信说：我朋友刚刚走了，你在哪儿？
“桥上，我穿白色T恤”
拱声桥，砖石结构，距离烟雨阁不到200米距离，站在桥上恰好可以把烟雨阁以及附近之物看得清清楚楚。
季言拿着手机，一边走一边寻找小惠的身影。
桥上的人不多，季言几乎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拱桥正中间穿着白色T恤，她比季言略高半个头，留着中长发，整个人很瘦，皮肤白得有点病态，明明不大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却显得格外宽松，手腕处有一道明显的纹身，季言昨天翻她微博的时候，从半年可见几条微博里有看到过。
小惠也看到了她，她摇晃着手臂很开心地跟她挥手，有点小声地叫了她一声：言言姐。
季言听出她其实很紧张。
“不好意思，我今天没洗头。”小惠用手抓了抓头额头发际线那的刘海，偏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江州太热了，比我老家更热，刚刚还下了点雨。”
“对了，你渴吗？要喝水吗？前面有自助售卖机，我去买。”小惠又继续说。
“不用，我不渴。对了，你昨天什么时候到的呀？”
季言的脑子有点懵，她怎么想也想不到会是这样一个开场白，小惠的声音其实很细，柔柔的，还带着一点活泼的跳跃感，跟她想象中心情抑郁满目愁容的少女完全不同。
小惠边往前走，边说着这两天来江州的经历，说在高铁上遇到了一个好心的大帅哥，就在自己前排，人特别好，看她够着有点困难，放行李和拿行李，他都主动帮忙。
说在地铁上遇到一个很爱讲话的大姐，带着大包小包的零食去看在郊区住读的女儿，还给了自己一个超甜的橙子。
“真的很甜”她的眼睛一下灵动起来“我还问她在哪儿买的？想着也给你带些过来，结果她说是亲戚家自己种的，送了她家一箱，就是觉得特别甜，才想着给女儿带过来。”
说她很喜欢江州的前江，特别美，不过她是在对面的桥上看的，没真正到那儿。她还把前一天拍的各个角度的“江州之心”的照片翻了出来，一张张给季言看，里面有两张是她的自拍，大概是不太好意思，被季言看到的时候，她滑得飞快。
一路上，她讲到的每件事都是愉快的，新奇的，就像一个普通游客在回到家里后跟朋友分享自己的一路见闻一样。
季言跟着她走到了旁边的另外一处公园的入口，叫照月山。
“言言姐，听说这里能看到全江州最美的夜景，对吗？”小惠走得有点喘，语气里却是掩盖不住的兴奋。
“嗯，这里的夜景很美，不过我只来过两次”因为全是梯子，走上去通常会累得半死。
“言言姐，能跟你一起爬山和看夜景，我真的觉得很开心”
“嗯”季言轻哼了一声，回得有点言不由衷。
两人越往山上走，天越黑，行人也越来越少，尤其是这条路本身就有点偏僻，若是突然发生什么意外，连个求助的人也没有，想到这里，季言有些纠结，要不要给陆子涵发个信息，可一想到对小惠的承诺，季言又有些犹豫。
“言言姐，我觉得江州的鱼饼面也好吃，我们家乡就没有，糯糯的，有股海鲜味，我第一次吃到这样小吃”
季言刚打算拿起手机，突然见小惠转头看着她说道。
见季言有些力不从心的正在喘气，她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然后喊了声：言言姐，加油！
季言有种错觉，再这样下去，估计要抑郁的人是自己吧。从一路的上坡，到听着小惠一直说话，还要想着她是不是真的还打算自杀。
身体累了，肚子也饿了，脑子的cpu都要烧干了。更可气的是，还要走1/3要能到山顶。
大概是看出季言的吃力，小惠有意地放慢了脚步，也不再跟季言讲话。只是一步接着一步往上走，跟兔子似的，似乎并不需要休息。此刻，季言看着那身白T恤突然有点分神了：是因为瘦，所以才爬得轻松？她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大腿，又用右手揉了揉小腹，可能……也该减肥了。
又走了十分钟左右，两人终于到达了山顶，可能因为5点多的那场雨，晚上已经没有那么闷热，山顶时不时飘来一阵风，让人觉得神清气爽。
季言找了个树边，站着深呼吸了两下，从观景台往下看，这里风景的确不错，最昂贵的写字楼，最优雅的金融中心，最壮阔的跨江大桥，在照月山的睥睨下，都一览无余，要说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太过寂静和空旷，甚至静得让人有点头皮发麻。
“言言姐，你说人死了，是不是真的会投胎啊？”小惠的声音远处传来，跟刚才那种活泼又轻柔的语调完全不同。音色很暗，就像掉进了深渊中的黑洞一般。
等季言回过神来，才发现小惠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到了围栏里外一块大石头上，
“小惠，你先坐进来好吗？”季言朝着栅栏慢慢的靠近。虽然无法看清石头下面是什么，但直觉告诉季言，危险正在来临。
小惠回过头，看了看季言，脸上露出很平静的笑容：“言言姐，你真的好好呀。你的样子跟我想象中一模一样，特别温柔，特别可爱。”她的眼睑往下看了看，犹豫了一秒，继续说：“你的声音也好好听，虽然跟你配音的声音不一样，要低沉些，你不说话的时候，我其实有点怕你，但只要你一说话，我就知道是你，是那个在直播间唱《快乐小孩》的你，是那个安慰我们说要好好吃饭好好生活的你，是那个鼓励我要振作起来的你，如果有下辈子，我真的好希望你能做我的姐姐。”说着说着，小惠的眼眶湿了，声音也忍不住开始颤抖，她忍了太久了，也压抑了太久，这一刻，她真的很想把心里的难受一一宣泄出来。
季言的心里也很难受，她的共情感一向很强，看到小惠在哽咽，她的眼眶红了，泪水也跟着溢了出来。可她知道现在不是任由情绪左右的事情，她要救小惠，她不能让她就这么轻生。
“小惠，不要……不要放弃自己。我就是你的姐姐，是永远会支持你的姐姐，虽然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是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的活着，只有活着才有希望，只有活着我们才能去改变一切，你过来，先出来好不好？”季言一边说，一边靠近栅栏，然而等她真正走近时，才发现，原来这里的门是锁着的，也就意味着，小惠要么是翻过去，要么是提前准备了钥匙。
“没用的，都没用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所有的一切，对我来讲已经没有了意义”
“有意义。小惠你还那么年轻，你遇到的挫折也是暂时的，过来好吗？不要轻易放弃，你先过来好吗？”
不知道是不是被季言的话所触动，小惠从石头上下来，当真走了过去，她倚靠着栅栏，摆了摆手，季言直接一怔，还没缓过神来，栅栏竟然开了。季言不知道小惠是怎么开的这门，还是说这儿就没有锁。
她拉起季言的袖子，往前走了半步，又指了指底下的万家灯火，语态恢复了初见面时的活泼：“言言姐，很美，对不对？像副画儿一样。”如果能落在这幅画儿里，是不是以后就可以投胎到言言姐生活的城市。听说死前最后见到的一个人，来生也一定会再遇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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