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夜晚十点,周止答应陪贝薇玩到通宵。不是忘了回家,是抗拒。这个有贝薇的地方,温暖,充满欢笑,还有贝母送来的热牛奶。那个所谓的家,总有等待自己来收拾的残局,有醉酒可能殴打自己的父亲,还有曾经点点滴滴的美好回忆。
有了新的寄居地,谁还想要回到不堪的原本地方。
周止知道自己不可能属于这里。
原本正聊得火热,只是那么一个瞬间,脑海里突然闪过了父亲的身影——一个人孤单的,醉醺醺的倒在硬硬的地版,寒风刺骨,但他早就麻木。
痛苦的何止是周止一人。他其实也很心疼父亲。
“那个,贝薇,我还是回去吧。”他一把拉住还在兴高采烈讲冷笑话的女孩儿。
“然后小强就!……诶?不是说了陪我一起的吗?”她看着灯光下周止那沉重的表情。“…又是因为爸爸对不对?”
“嗯。”他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贝薇不爽地质问:“你爸都那样对你了,他那么混蛋,你为什么还要去管他?”
“他是我爸。薇薇,我明天早上就打车来,陪你一整天好不好?”
“好吧好吧,你呀,永远都是嘴硬心软。”贝薇说着就准备下床,“需要我送你吗?”
“好。”
漫步在花香鸟语的园子里,周止看一眼已经接近花期尾声的栀子花,它们枯萎凋零,准备好消失,到明年四季再来展示自己的美貌。
希望来年还可以再见到你们。
弯弯绕绕的小道尽头就是大门。一直到陪周止打到出租车,贝薇才回去。这段友谊不仅仅只有周止是受益人。
自从从远方搬到这个硕大的豪宅后,到新学校贝薇就没有朋友了。因为没有聊天的玩伴,整天闷头学习,所以一直把自己的心事藏匿于心。而周止跟她很和得来,她爆发出一股喜欢聊天的劲。有周止在,他为贝薇做饭,给她讲题,陪她跑操。这一切都让人觉得安心。
并没有什么施舍一说,她是真的想要帮周止。
而从豪宅到家的周止果不其然就看见了睡在地板的父亲,他还是那个死样。
“…唉。”叹着气脱下鞋子,找不到拖鞋在哪,周止就干脆不穿了。撸起袖子。至少让他睡在沙发吧。
……不行,爸爸喝醉了喜欢翻身,要是摔了就不好了。辛苦一点,让他睡床。
绕到周才尽的身后,周止费力扶起他的背,再双手穿过腋下将人的上半身架起来,弯腰后退。人开始拖着这个打呼噜的醉鬼往房间移去,却不料背后有一地碎的啤酒瓶碎片。
是的,倒退的周止一脚踩在了一大块碎渣上。一开始,他只觉得踩到了什么,便没有太在意,只是甩了甩脚底就继续踩着路走,结果东西已经扎进自己的脚心,再重重一脚。
“啊!”肉里。
他忍着痛,将父亲先平放在地上,再爬着去到没有碎片的一旁,狠心拔掉了碎片,看见黑夜里血淋淋的啤酒瓶碎渣。
血在黑夜中根本不值得一提。
周才尽被他的哭声吵醒,于是浑浑噩噩的摸着地板起身。看见在地上低声抽泣的儿子,心中怒火无法控制,他一脚踹到原本坐着的人。
“没良心的,真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我当初…嗝,就不该把你生下来!”
“啊!”周止趴到地上,血仍然源源不断的顺着脚流淌着,但已经没有知觉了。
痛的不是脚,是心脏。
“没有你的话一切都会是好好的!我到底为什么要承受一切,我一手创造的家庭原本是多么美好!是我创造了这一切!都是你毁了我们!”
一脚又一脚踹在他脆弱的后背,一次次踢打他平坦的腹部。
周止痛到失语,哭到头痛也没有出声,只听到一阵耳鸣和父亲含糊不清的辱骂。
“是你,都是你这个扫把星毁了这个家!怎么不去死,替你那个癌症的妈去死!是你害死了你妈!”他痛骂着,宣泄自己所有的怒火。
“呜嗯……呜呜…啊唔…”他死死咬着牙。
一字一句无情地穿透少年的心脏,如果父亲知道少年今晚的一切他是否会后悔心疼。
他不会知道的,永远不会。
周才尽砸门而出,留下的是倒在地板,用衣袖捂住自己脸蛋,颤抖着无声嘶吼的孩子。
我到底为什么要这么担心他……
我真是活该。
安顿好一切后,周止给自己的伤口消了毒,额头不停冒着虚汗。贴上一个创口贴后就没有再动作了。全程他都没有再流过一滴眼泪,但都围绕着自己的眼眶子打转,伤口被刺激的时候也会忍不住“嘶”一声。
我讨厌窝囊的哭泣。我讨厌!
只是沉默着清理自己的伤口,再一瘸一拐的收拾一地可怕的血迹,最后捡走玻璃渣。
躺回床上,他接到了医院的电话。
“喂?”他的嗓子已经嘶哑。
“你好,是张玥的家属周先生吗?”
深夜,医院,电话。周止开始感到不安。 “嗯,我是。”
“你的母亲在刚刚胃部大出血,医院正在抢救,马上准备手术,需要你本人过来签字。”
“?!我马上就过来。”
刚触碰到地面就刺痛,原本不准备告诉贝薇,现在没办法了。
“嘟嘟嘟嘟嘟”
“喂,”电话被秒接通。“怎么了啊周周?”
“贝薇……呜呜……”
听到贝薇的声音,周止一股情绪涌上心头,忍不住的开始抽泣,对方在听见抽泣声后立马从床上坐了起来,穿起拖鞋。
“怎么了?怎么了!”
“我妈妈嗝、大出血…呜呜……需要我过去,但是我的脚踩到玻璃…我、我嗝…”周止越说越委屈,最后直接挂掉电话,整个人情绪崩溃。
另一方的贝薇倒是急到,她赶忙去到江猎的房间。
拜托…一定要在家啊!司机也因为有事情不在,要是他也不在就只能去麻烦继父……
果真,没有人。
情急之下,她干脆去到书房,看见了每晚深夜都喜欢阅览书籍的父亲,“爸…”
看见门口气喘吁吁的女儿,江哲黎摘下眼镜,“怎么了?”
“周止…周止的妈妈出事情了,他现在走不了了路…你可不可以开车去,我来指路,拜托…拜托了!”她气喘吁吁地说着。
“……好。”父女二人赶忙出了房间,听见动静的赵韵出了房间,看见他们二人。
“诶,这是怎么回事?你们要去哪里?”
“妈妈,没时间解释了!”
马路上,一辆宝马狂奔着,贝薇不停给父母讲述周止的家庭情况,一直一路到一个小区。
赵韵在楼下等,江哲黎和贝薇上了楼,她知道钥匙一直藏在地毯下的,摸出来打开了门。
二十分钟的路程他们硬生生缩短了一倍。
一进门便看见了正在边哭边挪动自己身体的朋友,贝薇火急火燎的打开灯,看见他浑身的青紫痕迹。
“薇薇……嗝…”
“我来背你吧。”江哲黎主动绅士地走到他面前背对着蹲下,“不能再耽误了。”
一家人都是那么的好……
除了某个姓江的年轻人以外……
“谢谢…谢谢叔叔呜呜…”
多么冰冷的身体,江哲黎心想着。这个可怜的孩子到底是经历了什么。
路上,赵韵不停关心着车后座的人儿,他靠在贝薇的肩膀一个劲的抽泣,身体还是在发着颤。
“没事的周止,没事的没事的…我们很快就到了。”
“呜呜…谢谢……谢谢…”真的不知道没有贝薇的话,他该怎么办。
手术费最后也是江父缴的,江母还让护士来帮忙清理了周止脚底的伤口,打了防破伤风的针。
周止又一次忍不住的快要哭出来。
看着给自己脚底缓缓缠绕绷带的护士,在一旁给自己拍背的朋友,还有两个忙忙碌碌的家长。
我该满足了。
有你们就足够了。
最后签完字,母亲成功抢救了回来。在病房內,周止一个人等待着母亲的苏醒。门外病房他们等着送周止回家。
“妈……妈妈。”他握着张玥的手,动作是那么轻柔,生怕扯动手背布满的针管。“你快点好起来好不好。”
就好像人听到了他的呼喊,张玥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面庞已经从大脸盘子变成刀削一般的骨头脸,是那么脆弱。
“宝…贝。”微弱的声音从呼吸面罩里传出,周止猛的抬起头。
“妈妈!妈妈……妈妈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没有一直陪着你让你…唔…让你受苦了。”
如果没有你,妈妈就不会这样。
是你要害死你妈妈。
父亲的话仍然萦绕在周止的心头。
“宝贝…听妈妈跟你说…”
“妈妈,你说…我听,我听。”他捏捏张玥纤细的手。
“妈妈的病…恐怕是…治不好了。”
“妈!妈……你说什么呢你不许乱说!可以治好的!可以!”周止的哭腔让他快要说不出话来。
她只是露出慈祥的笑,“妈妈看着你因为我…受了这么多苦,妈妈舍不得,你可是妈妈从小宠到大的心肝宝贝儿啊。”张玥看着天花板,脑海里都是周止从养尊处优到吃尽苦头,逐渐成熟的模样。她依旧慢慢的说着,一滴泪不被察觉地快速滑下,“如果说妈妈再出现这种情况…听妈妈的话,不要再抢救了。”
又一把刀刺入周止的心脏。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啊啊啊啊啊————”
“不要恨妈妈好不好…我的孩子。”
他一头扎进妈妈的怀里,放声哭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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