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举,无意于羞辱,甚至比言语羞辱更甚。
钟离瑶探头看了一眼被人遮挡起来的楚汐,下一瞬,那颗讨厌的脑袋就冒了出来,大呼小叫:“凭什么?”
郭时泽拧了拧眉,明显不太赞同,“这……不妥吧?”
适才插不上嘴,被迫看了半天戏的众人,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一个两个跳出来替她鸣不平。
陈明珠左右看了一圈,观察了一下此刻表态的人后,也跟着站了出来,打起熟练的感情牌,“钟离姐姐,楚小姐纵然有不对的地方,可一个丫鬟而已,怎能让她道歉?你别太过分了。”
堂堂伯爷的女儿,居然要向一个丫鬟道歉,传出去怕不是要让人笑掉大牙。
更何况,还是别人家的丫鬟。
“过分?”钟离瑶低声重复,讽刺的反问,“我有你们过分吗?”
她站的笔直,身姿板正,一人对抗数十人,不惊不惧,言辞犀利的述说。
“你们对我言语侮辱,我可以不计较,反正这些话也不是第一次听了,但未经我的允许,擅自动手责打我的丫鬟,这是僭越!你们可以定我不守规矩的罪,那我自也可以定你们越俎代庖之罪!楚小姐方才不是问凭什么吗?我告诉你,就凭我的丫鬟忠心护主,无罪无过,你欠了她,合该道歉!”
这一番话说的掷地有声,震得在场众人哑口无言,含烟小跑过来,泪眼汪汪的看着她,满脸敬佩。
钟离瑶拍了拍她的手,无声的给予安抚,她将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下很满意。
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如此,才能推翻那些世人眼里对她负面的印象。
蛮蛮生于声色犬马之地,阅人无数,如何会看不穿郭时泽的心思?
不过无所谓,她也抱着同样的心思,这样正好,各自斟酌利弊,取己所需,省了虚以委蛇。
所谓婚姻,没有情,无外乎是一场交易。
今日这场交锋,便就是彼此试探,是否合格,达到对方的要求。
钟离瑶需要立威。
虽说娘家强悍,但来日真成了婚,许多事情还是要靠她自己,那性格就不能太软弱。
软弱,必定是要受欺负的。
未出阁前她寄人篱下,所以凡事留一线,待人友善,但往后就不必这么小心翼翼了。
经历过先前那一遭,她看清了自己对于老夫人和成弗居的重要性,她自己本身就是个最好的底牌。
只要利用得当,还怕拿捏不住一个男人?
楚汐估摸着是不希望她与郭时泽接触,对于他的和稀泥半点不阻止,但她哪能就这么咽下这口气?
楚汐越想走,她就越不让她走;她越怕什么,她就越要做什么,偏不如她的意。
果不其然,将人气得差点哭了,气势落了下风,指着自己的丫鬟,结结巴巴的反问:“你……你不是已经打回来了?”
钟离瑶早已准备好了说辞,立马堵回去,“她是她,你是你,丫鬟不能代你受过。”
她甚至详细解释起自己的理由:“我的丫鬟可爱伶俐,我都舍不得打她,怎能容许旁人折辱?自然要替她还回去,但令是你下的,你该道歉。”
楚汐刚想说自己没下过令,可转念一想,自己先前说过替她教训丫鬟,而下人都是看主子眼色行事。
这一错处,无论如何也抵赖不掉了,可再怎么样,她也不能跟一个贱婢道歉!
楚汐委屈的看向郭时泽,寻求他的帮助,“时泽哥哥——”
郭时泽哪见的了美人落泪?
头一扭,就要再次求情,钟离瑶敏锐的发出质问:“郭公子似乎与楚小姐关系很好呀,难道……”
她欲言又止,话说的隐晦,可在场的都是人精,谁能猜不透这未语之意?
果见众人落在这俩人身上的目光变了一变。
郭时泽身子一僵,陡然意识到对面这株看似柔若无骨的娇花,浑身长满了尖利的刺,竟在三言两语间给他挖了个大坑,而他毫未察觉的跳了进去。
他暗自懊恼自己粗心大意,躬身先作了个揖,一脸无奈的解释:“钟离小姐这可就误会了,在下与楚二小姐的兄姊相交,常常一起吟诗作曲,算作她的半个兄长。既应了她一声‘哥哥’,自不可对此间事坐视不理。”
钟离瑶恍然大悟,浅笑道:“原是这样啊,倒是我揣度错了。”
她低头拉起含烟的手,长长的叹了口气,“楚二小姐不肯道歉,怎么办呢?”
“小姐……”含烟刚想要说自己没事,就察觉到指尖被其轻轻捏了一下,立马噤声。
“这个丫头啊,不只我疼爱的紧,就连我的母亲也十分喜爱,时常召去命她做些糕点小食来开胃。”钟离瑶心疼的摸了摸含烟红肿的半边脸,意有所指的威胁道,“这么深的指印,一时半会儿可消不下去,回头要是给母亲瞧见,指不定要怎么恼呢。罢了,终归是我护不住自己的丫鬟。”
她万般无奈的叹了口气,重新面向郭时泽等人,“此事既无法妥善解决,那我们也没必要纠缠,烦请让路吧。”
闻言,郭时泽下意识的虚拦了她一把,“钟离小姐先等等!”
钟离瑶故作不解,“郭公子还有话要说?”
郭时泽抿了抿唇,面露难色,十分纠结。
以他对楚汐的了解,绝无可能向一个丫鬟道歉。
可……这钟离瑶不依不饶,甚至搬出了乐陵侯夫人。
旁人也就罢了,偏偏是这位,睚眦必报,最是小肚鸡肠,连王室都不会轻易招惹。
她护起短来,可不会讲谁有没有道理。
前两年就有桩名满京城的壮举,听说某位大臣的夫人带着幼子上门拜访,一个没看住让这顽皮的孩子拽掉了两根侯夫人爱宠的胡须,隔日人就带着护卫上门,愣是打下了对方家里的牌匾。
这家人连屁都不敢放,还得带着好酒好肉上门赔礼道歉。
为这个牲畜尚且如此,何况一个人,保不齐她会不会打上门来。
郭时泽连钟离瑶都不想得罪,哪敢为了个红颜知己得罪乐陵侯夫人?
他左思右想,权衡利弊,终于还是做出了决定。
“楚二小姐。”他跟着轻叹一声,状似为难的说,“你还是道个歉吧。”
楚汐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后退一步,“你要我道歉?”
她受不了周围异样的眼光,更受不了他的“背叛”,宛若怨妇的质问:“你竟要我向一个贱婢道歉?郭时泽,凭什么?!”
她情绪之重,令郭时泽连唇边的假笑都维持不下去,眼神淡了几分,沉声道:“错,便该认错。”
“错?我有什么错?千百个贱婢我也打的!”楚汐完全失了控,泪眼朦胧,口不择言的质问,“时泽哥哥,你为什么要帮着这个贱人?你才第一次见她,你看上她了对不对?你真的想要娶……”
“楚汐!”郭时泽厉声呵止了她的话,脸色青白交加,难看至极。
两家有意联姻,此事外人可不知道。
钟离瑶漠然的看着这一幕,心道,成功了。
岌岌可危的关系下,挑拨离间,没人受得住。
特别是,情深之人。
这厢楚汐被他吼了一嗓子,终于恢复了些许理智,她慌乱的想要靠近他解释:“时泽哥哥,我……”
郭时泽直接往后退了几步,让她扑了个空,看向她的眼神再无温度可言,唯有嫌弃和厌恶。
他转向钟离瑶,决绝的撇清关系,“是在下太过高估自己,以为当得起楚二小姐一声兄长,倒是让诸位看了笑话。今日之事我会亲自告知楚伯父,替钟离小姐讨一个交代,实在不必劳动侯夫人。”
热闹看的差不多了,钟离瑶配合的说:“我自然也不愿意麻烦母亲,如此,就劳累郭公子跑一趟了。”
郭时泽颔首,转身离开,他的跟班没敢跟上去,唯有楚汐锲而不舍的追了上去。
钟离瑶大大方方的俯首告辞:“宴上再见了。”
她领着两个丫头绕过余下人离开,这下没人再敢拦路了,纷纷主动避让。
一离开人群,含烟就雀跃的夸赞道:“没想到小姐发起火来这样厉害,亏得他们一大群,一个都说不过您。”
钟离瑶立马停下,拉住她仔细查看,“还疼不疼?”
含烟没说不疼,只小声道:“我没事的。”
钟离瑶又气又心疼,“以后不能再这么莽撞。”
绮玉难得站在了含烟这头,“小姐方才还说含烟无罪无过,怎么这会儿又不许了?您是我们的主子,主仆之间荣辱与共,哪怕为了我们自己,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您受人欺辱而无动于衷。”
这话说的情深意切,钟离瑶无法反驳,含烟嘴舌笨,只一个劲的点头附和。
她叹了口气,重新组织了语言,“那好,我们以后都要保护好自己。”
“好!”两个丫鬟这才眉开眼笑的高兴起来。
因着脸上的伤,钟离瑶让含烟先行回家处理一下,只留了绮玉陪着赴宴。
许是怕小辈们拘束,常宁长公主携驸马爷露了个面,坐了不到一刻钟就找借口离开了。
托成弗居的福,行酒令对诗词歌赋,钟离瑶也不落下风。
虽然普普通通,但基本都能接的上,方才来找事的那些人全然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大庭广众之下,与她和和气气的寒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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