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对方那副仿佛见到仇人似的模样,桑菊恨不得立马掉头就走,可为了自家主子,她还是硬着头皮给人家陪笑脸。
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后,长脸婢女方才慢吞吞地开了口:“一大早的,你找我们大人究竟有何事?”
桑菊犹豫片刻,还是咬了咬牙从袖袋里摸出早已准备好的几颗碎银子,不由分说地塞到对方手里:“就说几句话,还得劳烦姐姐帮我通报一声。”
“什么话,你且说予我听,我替你转告便好!”长脸婢女把玩着手里的碎银子,语气不咸不淡。
“姐姐就莫要为难妹妹了,” 桑菊堆起满脸的笑,“这些话妹妹必须亲自跟你家大人说,还请姐姐行个方便……”
“通报嘛,倒是容易,不过,”长脸婢女抬眼看她,继续慢条斯理地说道,“昨儿我被你打了一巴掌,这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那是自然,” 桑菊忙道,“昨儿的事都是妹妹的错,是妹妹无理取闹无事生非,妹妹这就给姐姐赔不是,只要能让姐姐出气,姐姐想要怎么打要怎么骂都行。”
“如此,我便不客气了!”
长脸婢女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蓦地抬手,一个巴掌便重重地落地桑菊的右脸颊上。
一阵火辣辣的疼痛顿时从脸上传来,桑菊还未反应过来,左脸颊便也同样挨了重重一巴掌!
桑菊被这两个响亮的耳光打得晕头转向,险些没能站稳,却还是忍着眼泪强颜欢笑,卑微得连她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姐姐教训得是!”
长脸婢女似乎对她的态度很是满意,终于领着她走进赵弛的书房。
听到是她,赵弛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紧紧盯着手里的卷宗:“找本都尉何事?”
进门之前,桑菊对这个新上任不久的小小从五品小官并不太当回事,可当她真真实实地站在此人跟前,却立刻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威压与紧张。
“我家大小姐脚受伤了!” 她匆匆低下头,根本没敢拿正眼去看对方。
“脚受伤了就去找大夫,找本都尉有何用?”赵弛的视线依旧停留在手里的卷宗上,语气无波无澜,仿佛只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之类的话。
“她不敢……”桑菊的声音更低了。
“不敢?”赵弛皱起眉,终于抬起头不解地看向她,“为何?”
见他忽然朝这边看来,桑菊更觉手足无措,在心中排演了许多遍的话一时之间竟是如鲠在喉:“因为,因为……”
见她吞吞吐吐说了半天,也没将后面的话说完,赵弛有些不耐烦起来:“若没有其他事,你便先回去吧,本都尉还有事要忙。”
见他起身欲走,桑菊急了,再顾不得那么多,追上去拦在他身前:“赵都尉,奴婢就想问您,您到底打算几时与我家小姐成亲?”
赵弛一愣,旋即面现愠色:“你家大小姐让你来问的?”
“不,不是的,”桑菊急忙解释,“是奴婢自己想问,我家大小姐并不知情……”
“你自己想问?”赵弛嗤了一声,“当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人家自己都不当回事,你跟着瞎操什么心?”
说着,便又要走,桑菊扑通一声跪下,朝他重重磕了个响头:“麻烦赵都尉给奴婢一个准话,到底何时能与我家小姐成亲?”
赵弛冷笑,正欲抬腿,不料桑菊竟又拦在他面前,再次朝他重重磕了个头:“麻烦赵都尉给奴婢一个准话,到底何时能与我家小姐成亲?”
看着小姑娘前额上的点点血星,赵弛知道,今日自己若不给她个答复,她怕是会一直磕下去,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只能随口敷衍道:“这个可说不准,少则一年半载,多则十年八年,主要看本都尉的心情……”
“万万不可,”桑菊跪行两步,扯住赵弛的长摆,泪眼婆娑,“我家大小姐等不了那么久,她等不了的……”
“等不了?”赵弛冷笑一声,“难不成她身体有什么隐疾?若是如此,那本都尉更得再好好考虑这门亲事了……”
“不是的,不是的,” 桑菊急了,连连摇头,“我家大小姐身体向来很好的,她只是,只是……”
桑菊咬了咬牙,决定豁出去了,可她正要说出夏乔嫣已经怀孕这个秘密时,一直跟随在赵弛身旁的顾十安忽然火急火燎地闯了进来:“大人不好了,宫里刚刚传来消息,说是有刺客冒充宫女进宫意图行刺太子!”
赵弛神色一凛,根本等不及桑菊将话说完,就已经迈开大步急急而去。
桑菊呆呆跪在那里,好似木雕一般,清晨的阳光透过身旁那扇大窗,照在她侧脸上的那个红红的巴掌印上,更显触目惊心。
许久,她才从地上爬起,行尸走肉般一步一步地往外挪。
也不知走了多久,亦不知身在何处,只是本能地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夏府的方向慢慢走去。
忽然,一辆飞驰的马车在她面前急急停下,因差点儿人仰马翻,赶车之人不无气恼,冲着她大声嚷道:“不要命了,车子来了也不知道躲?”
桑菊打了个激灵,如梦初醒般朝那人望去,那人愣了愣,旋即一脸疑惑:“桑菊?”
马车的帘子蓦地被人挑开,赫然露出一张阳光俊朗的年轻面孔。
桑菊揉了揉眼睛,很快便认出车内之人正是定国公府的小少爷莫南北。
与其他同样被莺莺燕燕环绕着长大的高门贵子一样,莫南北原先也是一个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浪荡公子,可自打那日在大街上邂逅了夏乔嫣后,便从此驻足,余生只愿陪其一人走完雨雪风霜!
可惜无论他如何示好,如何表达忠心,甚至把伺候自己的那些个年轻婢女都全部打发走了,夏乔嫣还是对他极为冷淡,根本不为所动。
许是因为他天生脸皮厚,又许是因为动了真感情,莫南北在对方一次又一次的拒绝中竟是越挫越勇,大有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雄心壮志,直到那日,宫里传来了夏乔嫣与赵弛订亲的消息……
莫南北朝她身后看了又看,遂又将目光移回到少女脸上,剑眉微蹙:“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家大小姐呢?”
见她没有回答,只低下头默默垂泪,莫南北立时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到底怎么了,你快说话呀,你想急死我呀……”
桑菊抬头定定地望了他一瞬,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她这一哭不打紧,来来往往的行人纷纷朝这边看来,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中,莫南北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他手忙脚乱地将一方锦帕塞到桑菊手里,着急地追问道:“你别光哭不说话呀,到底怎么了,是不是你家小姐出什么事了?”
“我家大小姐可真傻,放着您这么好的国公府世子爷不要,偏就喜欢那样一个冷血无情的男人,哼,他不过是生得比您稍微好看些而已,可光好看有什么用,是能当饭吃还是能咋地……”
莫南北顿时有些无语:“喂,你这到底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什么叫生得稍微比我好看些,是,我承认,他确实生得玉树临风,风华绝代,可本公子也是英俊潇洒,貌比潘安,哪里就比他差了?”
桑菊没有心思理会他的调侃,只继续抽抽噎噎地说道:“奴婢今早去找了赵都尉,告诉他大小姐脚扭伤了,可人家理都不理,根本就没当一回事,这要真嫁过去,大小姐的日子可还怎么过呀……”
“什么?”听到这里,少年脸色骤变,“嫣嫣脚扭伤了,什么时候的事,要不要紧,大夫怎么说?”
“还没请大夫,” 桑菊低声嘟囔道,“大小姐不让……”
“这又是为何?”莫南北再次瞪大了眼睛,又是不解又是生气,“脚都扭伤了怎么能不请大夫呢,难道就不怕落下病根子吗?”
话未说完,人已经跳上马车,冲驭手催促道:“快,咱们先接上和春堂的张大夫,然后去夏府!”
“公子,”驭手有些为难,“人家都已经订婚了,咱们还去,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
莫南北闻言一怔,星子般明亮的眸子瞬间暗了下来,片刻后,忽然一拳砸在车壁上,震得整辆马车剧烈一晃:“管不了那么多了,先把嫣嫣的脚伤治好再说……”
看着转眼间便消失在人流中的马车,桑菊心情十分复杂,她有些忐忑,但更多的是期待,至于究竟是在期待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桑菊还记得,自家大小姐订亲那日,莫南北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喝得酩酊大醉,几乎人事不省,可当听到旁边有人在窃窃私语地讲夏乔嫣的坏话时,他竟一把揪住那人的衣领,非要人家赔礼道歉不可……
虽然当时场面闹得十分难看,但此事却让桑菊对这位曾经的花花公子印象大为改观,显赫的家世与出色的样貌且先不提,就是人家的这片真心与那出自本能的袒护,便已不知比那油盐不进的赵弛强上多少倍!
她打心眼里觉得莫南北才是自家大小姐的良配,然而有些事情一旦发生,便不可再挽回,有些人一旦错过,便可能是永远……
这边桑菊不无遗憾地想着,另一边莫南北已经领着张大夫快步走进了夏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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