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在忘微道观,睁开眼的那一刻,全身疲累,手臂酸痛,看到陌生的房间,这不是她和木碧溪琅玉来时住的那个房间,是他没见过的房间,和普通的住房不一样,宽阔别致,通风,幽静。
眼神麻木空洞淡漠表情下是不断的心慌,脑海闪现木碧溪死去的场景,琅玉受伤倒在一旁无能为力,风霁奋不顾身挡在他的面前,承受石块,弓箭,满身是血靠着她的肩膀。
一记大刀怦然挥下,吓得她蜷缩骤冷。继而眼明清醒过来。
偏过头看见一个背对着他,长发,木簪,藏青道袍,面对大门的人,手肘上下左右移动,埋头画写着什么。
原诺卿一个人在桌子上画着他的符,头也没有抬一下,便知道千黛雪已经醒了。
千黛雪想要起身被原诺卿打断:“先别动,你现在身体还很虚弱,先躺着休息。”
“他人呢?”
原诺卿依然无动于衷,手上画符动作不停,慢捻道:“不知太子妃问的是谁?”
她还能问谁,想问全部,但可能吗,木碧溪已经死了,问什么都不会让她活过来,现在她想问的是风霁和琅玉,能问的,得到答案的只有他们,她祈盼他们别有事,只要还活着就是幸运中的万幸。
千黛雪让自己坐起来,直盯着原诺卿,希望从他嘴里说出她乐意听到的话。千黛雪手附在腹上,头靠着床头,说话提不上气,闷闷的出声:“是你来救我们的时候,和我一道的两个人,”呼出一口气,艰难说出“风霁、琅玉!”
说完吊着一口气等待回答,期望着得到的是好消息,可想象不会变成现实,原诺卿只是平静的说着:“尸体在那,他已经活不了,给他安置了一张冰床,防止尸体腐臭。”
顺着他指的方向,蔓帘遮挡,一个躺得平整的男子在悬空的冰床上安详睡着。
这样的平静似乎觉得他见惯了这样的场景,可千黛雪不一样,她是凡俗中人,做不到超脱生死。
冰冷刺骨的‘尸体’二字倾入耳,如火燃烧她的喉咙,如冰包裹周身,僵硬刺痛。
当初周红思告诉她说的话“少出门,少接触。”
这句话千黛雪单以为是常在她身边的人,她尽力不要琅玉她们出门跟着自己,只要把她们派出去,或留在府中便可以解决。
可这句话却是对她说,让她别乱走,她们自然安然无恙,少关心其他无关之事,就能避免能招惹祸端。她们忠心护主,千黛雪想出门,分开了她们,也会想办法跟着来,哪怕财狼环肆之地,她们也会想尽办法跟着来。这一切难道都是命中注定逃不掉的吗?
她无法对琅玉、木碧溪的生命视而不见,也不可能不出太子府一步,命途两难都会遇到遭心之事。
明明一切可以避免,她们为什么要来,现在还加上风霁,命都没了,她该怎么办啊!!!
可事情发展到如今,不光害了他们,还牵扯进太子,他还那你们年轻,那么有前途,最后葬送掉了性命,这让她日后怎么交代,怎么面对风霁的双亲啊,这一切都是她带来的,是自己的无能,坏人的猖獗,无法摆脱的局面。
千黛雪管不了其他,呼吸愈发急促,心力交瘁,耳畔似有千万只蚊子在耳边狂叫,吵得她无法思考,奋力使出一丝力气掀开被子,赤脚落地,踉踉跄跄来到风霁身旁。
僵硬苍白冰冷的身体停放在冰床上,此刻他多么希望这是冰床散发出来的寒气冰冷,并不是他自己身体上散发出来的冰冷。
千黛雪想让自己身体的体温去温暖他冰凉的双手,但她现在本就虚弱,触碰到冰床,已经是坚持不下,再次虚弱,晕倒在旁边。
“这么勉强,何必呢。”
原诺卿弹指间挥手,把一把椅子移到她身边,让她坐下。
虚弱睁开眼,千黛雪朝着他的方向说:“你能救活我,为何不救他?”
原诺卿长叹一口气,走到门边,没有答话。
“为什么来了得这么晚,为什么不早点来?”
为什么?为什么!千黛雪没有立场责怪他,但她就是想要问一问,说一说。
人之寿数,自有定数,强求不来,他都到鬼门关了,他救不了。
出门前回了一句,“要死的人,我救不了。”说完大步出门。
周红思过来看望,刚到门口见原诺卿出来,这么快说完了。“师兄!”
看了看屋内,很安静。她问道:“你出来了,她醒了?”
“刚醒,你进去陪她一会吧。”
周红思没有进去,和他一起出门,拉他到一旁,“真的没办法、救她的心上人?”
他心中的师兄神通广大,救人应该不是难事,为什么这么笃定,试也没试过就说得干脆利落。
“师兄?”
原诺卿说,“不似人间…”停顿一瞬,“…人。”
哈?
“在凡人命数里可没有这样一个人,没有来处,不知归去。”
“命数。我救不了。”
周红思从重新归纳着他说的话,所以他的死是上天安排的,算不了他的命,救不了人?
按照他的能力不可能算不出,那便只有一种可能既然不是他们,都不是可以窥探的人。
如果是这样那真是可怜,活着的人又怎么知道这些呢?
周红思在外踌躇半晌,开门进去,把门合上。
千黛雪靠在风霁尸体旁,紧紧将风霁的双手握着,这个样子是要给风霁一些温度。可人死了就是死了,在火炉边依然无用。
周红思走近,柔声安慰:“人死不能复生,你这样是没有用的。”
什么没用,她现在不想听,呆滞慢慢说,“我们是怎么到这里的?”
周红思移步她身边,在她面前站着,连续死去两个在乎的人,她这样已经很冷静了,眼神带着怜悯,说话也轻声,“师兄说,他救了你们后,那时都没有意识了,他雇了一辆马车把你们带回来。”
“琅玉呢,她在哪?”
千黛雪试探着,说话不清,手在抖,双手互相紧紧抓住彼此,低着头。
周红思坐在旁边,与她平视。“她在隔壁小院,已无大碍。师叔们给他看了伤,用了药,多休息,细细调养会恢复如初。”
听到无事,她放松下来,松开手。
还活着,那就没事,终于有一个是好的情况,琅玉活着是她听到让她欣慰的话了。
“等晚些时候我带你过去看她,现在你需要的休息,别累着了。”说着就要扶她起来,让她去床上。
“可否现在去,我要看看她。”她问着。
终于肯抬头了,湿漉漉的双眼也不知道能不能看清楚人。
周红思直起身,“不行,虽是隔壁小院,但她住的地方离这还是有距离,你才醒,不宜劳累过甚,只怕你人还没见着,又倒下了,得不偿失,只要人还活着,可以见面的机会很多,先养好精神,再见她不迟。”
只要活着,就有见面机会,若她醒来,一切好说。
“红思姑娘。谢谢你们救了我们,照顾琅玉。”千黛雪向周红思磕了一个头:“多谢。”
突然大礼,周红思措手不及,手放在哪忘了,本能向后退,又上前伸手去扶,“你快起来,本就身体虚弱,你的谢我收着,用不着这么大礼,快起来。”
“道谢是一定要的,若不是你们,我们都会没命。”
如此看,她还算理智,不愧是有仙缘的人,透彻能力就是强,还能保持清醒感谢。
周红思在这待了这么久,不见千黛雪问问另一个姑娘的事,是她不想问?不过此时问了,她又该伤心,可不说怕她闷在心里,这对病情更加不好,思虑片刻还是......
周红思驻足脚步,“你不问问木碧溪姑娘吗?”
这是她不敢问的问题 ,她亲眼看见木碧溪死在自己眼前,顷刻间没了性命,死前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她害怕问起,害怕面对,木碧溪的死已成定局,根本无法改变,她不敢问啊。
以至于听到这个名字,瞬间奔溃,眼底的酸处累成雪花,她急需一个着力点,左手撑着冰棺一侧,半颠倒在地,许久才说出一个字,“她......”
周红思见此透彻以外也是感性的人,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
话到嘴边终是说不出,千黛雪哽咽半晌,扶着额将头垂在胸前,无声哭泣伴随着她抖动的身躯,颤抖的手极为显著。
良久,双手覆于眼睛上,擦去眼泪,睁开眼睛说道:“你说吧,我听着。”
周红思先是点了她一个穴道让她缓和,显得精神一点。
随后说道:“木碧溪姑娘的尸体被太子找到…”
千黛雪闪过一丝落定,太子还活着,他没有事,也算没有量成大祸,以他的武功还有身后的暗卫,活着没问题,但他应该是会受重伤。
不过眼下是回去了,那应该就没大问题,也是交代了。
“他在周围搜寻了好久都没有看见你,不确定你的生死,又不能让木碧溪姑娘暴露在阳光下太久,带着一队人马先行带他回去,太子没有将她带回太子府,而是直接去了…”看了一眼千黛雪,千黛雪眼神空洞无常,打量了一下她的手,右手不断在自己左手臂上掐着,一道道红丝逐渐显现,周红思将她的手拿下,别让她掐自己,她也许让自己痛就不会难过。
周红思继续道:“太子带着木碧溪姑娘直接去了千府,直至半夜三根时分才从千府出来。”
她时刻注意千黛雪状况,“当夜,千府一小院白绫高挂,影影约约泣声不绝,下人丫鬟们里里外外外来回穿梭,千府上下守在那小院一夜无眠。”
千黛雪听到这里心里咯噔一下,握紧的手背指甲凝出血来。
“后面的事,你应该猜到了。”
千黛雪点头。
“你还好吗?我看看。”说着从怀里取出丝巾把她手心的血迹擦干净,“我知道你很痛苦,一时之间发生那么多事,接受是很难的事,有多痛苦你自己深切感受得到。”
“在忘微观,你可以放心住下,你需要什么,只管来找我,可以帮忙的,我一定帮。”
“那就打扰你了。”
一下听了这么多,身体状况哪里承受得住,不管她要不要休息,还是扶着她过去了。“我休息,我就先回了。”
周红思将千黛雪扶到床边,前黛雪转头面向她。
“红思姑娘。”
“?”千黛雪突然站起来说着。
“刚刚是我脾气不好,这件事不关原道长的事,我却责怪于他,不该对他发脾气,你见到他,可否替我向他说声对不住,我亦会亲自再向他道歉,希望原道长别放在心上。”
周红思放下青帐,“师兄不会在意,他知道你的痛苦,说了一些重话绝非本意,他是理解的。”说完温柔一笑,“你养好就好,其余的交给我们。”
“......”
待周红思把门关上出去,千黛雪先是抽泣,控制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像是蒙在被子里。
周红思听着这哭声,眼角也跟着湿润起来,哭吧,想哭就哭,哭过之后才会好起来,别闷在心里,人总要释放出来,把痛苦通通哭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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