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

温景州似对她的回避浑然不觉,余光瞥见婢女提着食盒垂首侍立,先温声相询:“尚未用早膳?”

南榕好不容易褪去的红晕又因这随口一问悄然漫上。自知起得迟了有失礼数,颊染胭色窘然掩饰:“只是,没什么胃口。”

见她满面羞霞,他唇角掠过极淡的笑意,命步履微滞的春来带人布膳后,自然地引她入座:“一日三餐,唯以晨食最为养人。”

说话间他已执起公筷,为她布了几样味鲜不腻的小菜:“今日要为你医治眼疾,我已推却诸事,故而来得早些。大夫尚未到,不必紧张,如常便好。”

南榕被他从容温润的语调感染,心绪渐平。她暗忖这两日,因事因人屡屡心潮起伏,实是不够沉静。

两年多都熬过来了,何差这一时半刻?便微微颔首道了谢,礼貌相询他可要一同用膳后,从容举箸。

黑原肩挎药箱立于院外,仰观天象,捻须思忖,如何能最优最快地治愈院内那位娇客。他醉心医道,未察府主心思流转,亦不觉被暂置院外有何不妥。不知过了多久,闻得传唤方整了整药箱系带,随人入内。

*

温景州见她手背青筋微现,瞥了眼正闭目抚须、状若高深的黑原,指节轻叩桌面,掰开她紧攥的拳,将半盏温茶递去。

开口时,声线里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不必紧张。黑大夫的医术在大夏堪称国手,他既愿出手,自有十分把握。加之府中药库为凭,良医良药俱备,定当万无一失。”

茶温透过薄瓷渐暖她冰凉的掌心。虽被他沉稳语调抚慰心绪,身躯却仍难放松,

她太渴望重见光明。正因曾见过世间斑斓,这无尽黑暗才愈发难熬。

昨夜得知一年内或可复明的惊喜,曾让她心头巨石暂落。可自今日起,直至真正重见光明的那一天,她都将在患得患失中辗转难安。

她紧抿双唇,空茫的眸子怔怔望向右侧。她看不见大夫诊脉时的神情,紧张中更记不清这脉象已探了多久,他真有把握吗?能有几成把握?那治愈的承诺是真是假?他的医术当真精湛到堪称国手吗?

纷乱的思绪如潮翻涌,她只能强抑着放在脉枕上的指尖不要颤抖。当腕间的手指终于移开时,她猛地一颤,膝上另一只手被人轻轻握住,她立即反手更紧地攥住。

漆黑的眸子不由睁大了几分,徒劳地望向药香传来的方向。费尽心力才强忍住追问的冲动,当身侧那道从容温润的嗓音代她问出心中所想时,她的心跳与呼吸仿佛骤然停滞,神色紧绷如待命运裁决。

虽眸中无神,可这样一双又大又黑的眼直直“望”来时,那份无声的压迫与存在感,却无比强烈。

黑原将脉枕收入药箱,甫一抬头,便对上这双本该汇聚万千星辉、此刻却令人扼腕叹息的纯净眼眸。

行医多年,他自然明白她此刻最想听什么。但他先向对面神色平静的男子肯定地颔首,方才从容开口。

“姑娘的眼疾并非先天所致,而是受外力重击造成的假盲之症。至今未愈,皆因颅内瘀血阻滞。我拟以针灸为主、汤药为辅,内外兼施疏通经络。若无意外,快则半年,姑娘便可重见天日。”

待他话音落下,南榕屏住的气息终于缓缓吐出。顾不得脑中嗡鸣与四肢发麻,她无意识地攥紧掌中之物,嗓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恍惚与如释重负,

“敢问黑大夫,我需要如何配合治疗?不知您打算何时开始?”

黑原看了眼静立在她身侧的男子,见他几不可察地颔首,方答道:“姑娘只需留心避免头部再受撞击、摔倒、磕碰等可能加重眼疾之事。此前我已配好药方,公子亦备齐各类药材。若姑娘方便,此刻便可开始诊治。”

南榕心间如烟火骤亮,紧绷的面容终于舒展。她唇角轻扬,不自觉地绽出一抹嫣然笑意,眉眼弯弯地转向身侧男子,诚心致谢:“温公子助我良多,已非谢字可表。但我仍要谢你,谢谢你,柏卿。”

温景州被她粲然笑颜所慑,清冷的眸光凝住片刻,方带着欣慰笑意温声道:“举手之劳能助你重见天日,便已值得。能顺利复明,便是对我最好的回报。”

这般温润从容的言语,不居功自傲,不借机索取,令南榕心潮翻涌。她紧紧握住那双传递安定的手,眼底骤热,忙垂首掩去湿意,带着微哽的鼻音轻应一声,转而向大夫道:“我定谨遵医嘱。此刻便方便诊治,有劳黑大夫费心了。”

南榕从前不是没试过中医,可那时西医盛行,中医式微,即便有中医院或诊所,医术也多平平无奇,未见成效。

但此刻她能清晰感知到,头顶两侧及正中几处穴位传来轻微刺痛,不久便有细微热流缓缓涌动。她心中惊异,却不敢妄动。直至约一刻钟后银针取下,竟还生出几分不舍。

“初始几日施针时辰略短,待经脉渐通,便可逐步延长。”

黑原边说着,边示意婢女按他要求将调好的药包敷于她双眼与脑侧,以白绸固定,随后嘱咐:“此药每日一换,每次敷半个时辰,时辰不足或超时皆不可。每三日我会来为姑娘施针。切记,在此期间不可用眼过度,不可思虑过甚,加重脑部负担,更不可令头眼受伤。”

见她梗着脖颈一动不敢动的模样,又摇头失笑:“姑娘也不必如此紧张。即便药包脱落,更换新的便是。平日一切照常即可。”

南榕稍松口气,仍僵着脖子极小幅度地点头:“多谢黑大夫,我记下了。”

“如此,老夫便告辞了。”

南榕许久不曾眼前覆物,加之此刻眼皮与太阳穴上裹着绵密轻薄的药包,只觉新奇又陌生,指尖总忍不住想去触碰。

但毫无疑问,她心中满是欢喜。

温景州望着白绸下那始终含笑的樱唇,似被这纯粹简单的快乐感染,眸中清冷渐褪,墨色瞳孔如深漩般引人沉溺。

可当目光上移,只见三指宽的白绸掩去了那双,虽失神采却依然明净的眼眸时,他唇边的笑意又渐渐淡去。

过于完美的人与物,反倒显得平淡。美人微瑕虽令人惋惜,却更添独特韵味,教人过目难忘。

眼前这女子本非有瑕,但她那非同寻常的来历,已为她蒙上一层神秘色彩。加之那份美丽与脆弱交织的气质,更消解了所有可能存在的威胁。

便如此刻,棕黑秀发如瀑垂肩,在春光下流转着柔软光泽。纤秾合度的身姿斜倚躺椅,腰背舒展亭亭,瓷白面颊与玉颈在日照下莹莹生辉,樱唇始终噙着欢悦的弧度。

而眼上那两寸白绸,恰似点睛之笔,令这脆弱易碎的美丽,愈发惹人怜惜,只愿倾力相护,不忍她受半分损伤。

“感觉如何?”

南榕这才惊觉他仍在院中,忙起身向他走近两步。手指不自觉地又想触碰眼上白绸,却先被一只温热有力的大手轻轻握住。她瓷白的脸颊霎时飞红,慌忙抽回手背在身后,

清了清嗓子赧然道:“眼睛与额头都暖暖的,很舒服。”

她微侧首仔细感受片刻,唇角轻扬,软语中漾着掩不住的欢欣:“像冬日围炉般温暖宜人,又似酷暑迎风般清凉舒爽。”

“若要用一个词形容,那便是,如沐春风。”

温景州静望她难得流露的娇憨之态,片刻后温声叮嘱:“如此便好。大夫既嘱咐你静养少思,便好生休憩。有事尽管吩咐下人,万事皆以你康复为先。”

一番嘱咐后,待他步出庭院,眼中那抹难以察觉的温和,已悄然散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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